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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去!”袁师傅边嚷边蓦地站起。这时立在他身边的那位最先喊出我们被殉葬了的那人铁钳一样的手钳住了他的手腕,钳得很疼很疼,他当时就住了口不再喊下去,诧异地望向这人,被皱纹网住的那张长脸全是疑问,但是随即,那张脸转换成了谛听的神情。人群在他俩的面前向前涌去,他们要去向始皇帝报到。报到之后干什么?他们还没有想好,但他们现在想的就是去。也许因为始皇帝生时难得一见龙颜死了不妨看看有什么不凡有什么了不起。袁师傅谛听着嘈杂,脸色愈来愈凝重后来他说铁锤快趴下快趴下是不可能的因为往前去的人群密密麻麻如果趴下无数只脚将从他们的身上踏过,也就能伏下身而已。刚刚伏下身前方便传末了惨嚎声随后人群便往回涌,就有人被伏下身子的这两人绊倒于是更多的人倒在一起,绊倒的人们中有人被火把燃着他们喊叫着扑打着随着最后一个人扑灭身上的火灾墓道中静下来。在绊倒的那堆人中最后站起 的是袁师傅和那位被袁师傅唤做铁锤的人。二人往 前走去,便看到了尸体,身上插着弩箭的尸体。特 别到了那个拐角处,尸体密密麻麻,有呻吟声。自 己的生死都是问题还有谁去管这呻吟声。两壁和顶 棚布满密密麻麻的小洞,弩箭便是从那中间射出。 铁锤炯炯的目光就落在了袁师傅的脸上。那张褶褶 巴巴的脸上有泪水、汗水和灰尘。老袁避开铁锤盯 视他的那目光,他十分明晓那目光中的含意。这一 个个的机关可都是你老袁的智慧,你老袁他娘的真 了不起!我设计的机关。刚才身后往外的第一道石 门一落,这道机关便启动了。这道机关一使用,那 么下一道机关便被牵动等待着深入墓穴的人。许多 人虽然知道这墓穴之中机关密布也知道它们出于袁 师傅的设计,但平常他们在墓穴中进进出出已经把 这事儿淡薄了,加上情绪剧烈波动也就没人把这事 儿想起。许多跟铁锤同样的目光盯向袁师傅。只有那尸体间的呻吟声和燃烧火把的声音。袁师傅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头站着,站着。 “你得叫我们出去!”不知谁嚷了这一声。 “对,你得叫我们出去!叫我们出去!”立即一片喊叫。 一片喊叫停止之后有人说:“这些机关是你搞 的你应该知道怎样破解怎样叫我们出去!” 袁师傅缓缓地抬起了头,沙哑地喊道:“出不 去出不去根本就出不去!”随即他现出冷笑。“再说即使出去你们以为就活得了命活得了命吗?活不了活不了的!”他嘲讽地说。他走向一侧的石壁,手抚摸着石面,抚向原来藏有弩箭的圆洞的边缘说:“这原来就是我们的墓呀,我们的墓!” “这是始皇帝的墓!”铁锤用纠错的语气说。 老袁就停住了手的抚摸望向铁锤众人也都望向铁锤。 铁锤那方阔的大脸可比老袁的有份量多了。粗 重的眉毛,大眼珠子,大鼻头,大嘴,哪都大。这人在工匠中的手艺也是拔尖儿。石匠,干活的时候 一把大铁锤抡起来带着一阵阵风声而且能够长时间 不懈劲儿。休息的时候在工棚他还给大伙表演过撇双锤。两把铁锤一把撇向空中不待落下这一把又撇 出,接过第一把再撇出,接过第二把再撇出循循环环那可是干活用的大铁锤呀!他还能用大铁锤打靶子,隔上五六十步远弄个什么东西戳在那儿他一把 铁锤丢过保准儿!于是人们叫他铁锤至于真名叫啥 没几个人知道。 有一天傍晚工匠们正端着碗东一堆西一堆地吃 晚饭,远处落了一群麻雀,嘁嘁喳喳。当时夕阳正光辉灿烂地沉落。那群麻雀兴高采烈,它们一边嘁嘁喳喳一边不时地拿黑亮的小眼珠向工匠们望来。铁锤感觉那些麻雀分明在嘲笑工匠们嘲笑他们被军队看管着如同囚徒,嘲笑他没白没夜地拼老命干着却仍然被如同对待狗马一样对待。铁锤撂下饭碗缓缓地抓起了一把铁锤蹲姿缓缓地变成了猫腰的姿态。突然嗖地一声,铁锤掷了出去掷向麻雀们麻雀们发现飞来的铁锤正欲飞逃锤已到了跟前,打死了四、五只麻雀有工匠欢呼着去拣说是可以烤吃了。铁锤呢,没动弹地方,端起了碗,继续吃那碗中的粗饭。但是,突然围上了一群士兵,有人一脚踢飞了铁锤手中的饭碗。“给我带走!”章邯的一个手下命令士兵,于是他被带走,押在了大牢。 “你的锤技倒是不错呀,满有准头的!说,跟什么人学的!” “俺自个儿练的,没什么师傅。” “嘴硬,给我打!” 铁锤在大牢中饱受折磨。半年后走出监牢,回 到工地,这时他才知道抓他的原因。始皇帝到东方 巡游,在一个叫做博浪沙的地方,一只大铁锤突然 自远处飞来,砸中了队伍中那辆最华丽的车子,车 中人当即死亡。当然,不是始皇帝,多疑的始皇帝 呆在另一辆外瞅不起眼内中豪华舒适的车中。卫士 们正要追捕杀手但随行的丞相李斯大喝:“不得妄 动护卫皇上离开此地!”于是车队急行。但是脱险 的始皇帝咬牙切齿地诏令捉拿杀手这事儿工匠们不 知道但军官们知道,所以铁锤打麻雀的那个精彩动 作引起了注意。但是,始皇帝被袭击的时候铁锤确 实在工作在为始皇帝造墓呢除非去的是他的魂。铁 锤是幸免了,但是他哪知道家乡的一批石匠被坑杀。 打死几只麻雀于是始皇帝也像对待麻雀一样对待了 铁锤家乡的石匠。铁锤因为他高超的石匠技艺得以 活下来。遍体鳞伤的他,不再专门表演锤技,一双 大眼珠子常常凝望某处渐渐地他被众工匠淡薄,但 是今天,铁锤重新引起工匠们的瞩目,他的话给人 们沉甸甸的份量。 “你能叫我们到死皇帝那儿吗?”铁锤一字一字地说,特别是那个“死”字咬得很重。 “差不多。”袁师傅打了个寒颤回答。他感觉铁锤手里仿佛提着把铁锤如果犯了他的怒没准儿那锤就会轻飘飘地砸得他脑浆迸裂。 “那你就带我们走!”铁锤说。 袁师傅就踩着尸体往前走。脚底下突然发出一声呻吟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腿——“救救我!”抓住他的人微弱地向他说。他吓得一下子瘫倒,一边嚷着:“别,别!”一边连滚带爬地过了那堆死伤的人体。他站起,转身看到了伫立望他的人群。他惭愧地避开人们的目光。人群就向前移动,不顾脚下的呻吟。过了那个转弯,可以看到前方的另一个转弯处有光亮泄出。“到了那边儿就用不着火把了。”袁师傅咽了口唾液嘶哑地说。没人应他,人们知道他是没话找话。 铁锤、老袁在前,人群一步一步地向前行进。 临近拐弯的时候老袁忽然叫道:“停!”人群就当即停住。老袁就伏着身子看地面就有人拿火把给他照亮。都是大理石的面,旁人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是老袁指着一块石板说:“从这儿开始只能一次走过一个人否则我们就过不去。那么我们就得死在这儿哪也去不了!”老袁多了些沉静。 铁锤瞧了瞧老袁,又回首望向身后的人群,发现许多目光盯向他,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迈步向前走去。腿有些软,但是他知道,许多目光望着他,他做出坚定的样子往前走走到转弯处他停住缓缓地迎向光明的那一个方向,他的面容更加沉静,甚至现出一些陶醉的神情。两壁的灯全都温柔地燃着,燃给人们一个光明的世界原来坟墓中竟有这神奇这美好。 “我过去!”一个大胖子拨开人群挤到前边儿便要往前闯。 “别,别,还是叫别人先过,你最后一个过。” 老袁伸胳膊挡住胖子,而后赶紧走了过去。 一个一个小小心心地走过。 “我得过去!”胖子嚷着,就要迈步,但被挡住挡了多次。但是当胖子回头看还剩下不多的几十个人时他再也不干了,用力甩开阻挡他的人吼道我要过!就大踏步往前闯去拽他的人被他一拽拽得收不住脚往前趔趄胖子忽然觉出他的脚下有些异样就迈不动脚整个人立在那儿呆呆立在那儿给人看他惊骇的脸,立时顶棚掉下一些灰就听得轰地一声一块巨石落下正好将胖子和他身后的两人罩在当中。巨石正好将墓道塞住,严严实实。光明的那一面,人们看到巨石下渗出了鲜血。 惊愕中,有人说“活该!这家伙没少吃大伙的饭。” 那个胖子,原来是给工匠们做饭的厨子。 “我们过不去了。”前方的老袁说。因为前方 又是一个弩箭阵。上下左右全是密密麻麻的洞,里 边睡着弩箭。“要是那块石头不落下,我们就可安全地经过这里。”老袁说。 “这他娘的都是你做的好事!”有人骂道。 “没你们光我自己,有这手艺也是白搭!”老袁反驳道。 想一想,也对。有人竟还现出了笑意。 老袁就又忍不住溜到了一边儿,摩挲着壁上一个洞孔的边儿说:“这墓我们造得真好,真好!我绝对敢说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墓了,没有!绝对没有!”老袁的声调愈说愈高愈说愈激动。“活儿干得真好你几乎找不出任何毛病,这墓要是不葬我们自己真是可惜,其实我们是劳有所得劳有所值!”老袁又带上了哭腔。“有多少人连棺木都享受不到享受不到呀!想一想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人吧,想一想那些修造长城的人吧,我们……挺好的!”老袁热泪滚滚。 铁锤重重地叹了口气。也有两粒大大的泪滴滚落。 多少去修造长城的人没有了任何音信。提到长城,众人眼前就浮现一位弱女子的形象。她千里迢 迢去寻那筑长城的丈夫。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 够告诉她消息。她面向长城嚎哭不已,哭得天降倾 盆大雨,哭得长城坍崩,现出了累累白骨——据说 始皇帝惊异此事,把那名女子弄进了宫中。 “谁造的墓谁享用!”有人慢条斯理地说。 “拣好听的说!”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将来的史书上会这样写:始皇帝造骊山墓!” 这说法新鲜,众人就望向说话人:一个老者,灰白 胡须的老者。他一脸嘲讽、轻蔑的神情。 铁锤瞥了眼老者,说:“哑巴开口,真是难得!” 老人嘲讽、轻蔑的神情更加浓重。“鄙人能够有 幸有今天可是仗着闭嘴无言!”他说。 “你今儿个开口那我们该怎么着才好你就说说你的高见吧。”铁锤不屑地说。 “你的主意没有错。”平常被唤做哑巴的老人向铁锤说,神情稍稍多了些正经。 “可我们如何过得了这一关?”铁锤吼道。 没有人回答。 “反正也是死我们往前走就是了!”人群之中有人嚷。铁锤回首喊道:“好样的那你就出来往前走吧!”没有人出来。人都有这样一个毛病要么一块儿好要么一块儿不好。我不好光你好那不行。 二 后来就有人坐了下去。随后,便只剩下了少数几个人立着,当然,其中有铁锤、袁师傅。“这墓我们造得真好!”老袁不时地嘟囔着这么一句。终于把铁锤嘟囔得不耐烦了大叫:“你他娘的能不能不再说这话!”老袁一哆嗦,垂下了头。铁锤瞪了瞪老袁,也找了个地方坐下。老袁忽然发现只他一个立着慌忙凑到铁锤的旁边儿坐下坐时见铁锤望向他他就挤出几丝笑还向铁锤点点头:“这墓真……真……”他说到真字儿便磕巴了就请罪般望着铁锤。铁锤叹了口气,没说话。 墓道中死一样地静。灯烛仍旧温柔地燃着漠然着这群人的命运。 “你们说人有灵魂吗?”有人颤颤微微地说出了这么一句。 没有人回答这问题。 “要是有灵魂那始皇帝还是皇帝吗?”那人又是颤微微的一句。 有人就哈哈地大笑,说:“反正有没有灵魂你都不会有什么了不得!” 人们没有注意到,铁锤这时脸上凝聚着的是轻蔑的神情。谁决定生前是皇帝死了还做皇帝谁决定 的? “你们说始皇帝要的是带躯壳儿的我们还是仅仅要的是我们的灵魂——假如我们有灵魂的话?”还是那个颤颤微微的声音。就有人觉得这人挺好笑。“始皇帝如果还是我们的始皇帝,我觉得,他不管要的是怎样的我们,反正他一定要求我们到他那儿去,到他那儿去,做他的臣民。” 就有人接过话头:“对,没准还能封你做宰相呢!” “不见得,不见得,倒有可能把我的卵子割下让我做太监呢!”那颤微微的声音说说到这儿上气不接下气。他笑了起来引起人群一阵活跃。 “那时候你这小淫嘴的嘴上功夫可有用武之地了。”有人说人群中出现笑声。 “小淫嘴,给我们来一段儿。”有人说。 “对,来一段儿。” 小淫嘴儿就现出有些自得的神情。以往那艰苦的时日中,小淫嘴儿的埋汰嗑儿曾经使许多人忘记了辛劳、痛苦,带来欢笑。小淫嘴成了他的绰号但人们叫他小淫嘴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昵称的味道。(奇*书*网^_^整*理*提*供)旁的嗑儿不敢扯就扯男女间的那两件看家本钱吧。小 淫嘴的淫嗑儿肆无忌惮,逗引得跟前的士兵都抻长 耳朵跟着听跟着乐。还有那监工。他们要是有了好心情自然工匠们就会好受些毛病就找得少些。没有女人没有欢乐没有自由的日子还能需要什么呢?在工棚的暗夜中,听着小淫嘴的淫嗑儿,有的工匠被逗引得欲火燃烧,他们一边儿偷偷自慰着自己一边心中咒骂着小淫嘴。操你娘的小淫嘴,我真想去干你那张嘴叫你别再讲什么淫嗑儿。但是,他们被小淫嘴儿的那张嘴折腾得痛苦地快意着,或者说快意地痛苦着。 “小淫嘴讲吧,也许往后我们再也没机会听了。” 有人颓唐地说了这一句。当时气氛就凝重。 小淫嘴也感觉似乎有什么神圣使命交给他似的,他敛起原来那下流的神情。但他那副尊容正经也正经不起来。瘦瘦的脸,骨头有棱有角,下巴颏儿往前突出,眼神儿咋瞅咋邪。但他意识到此刻他在人群中的份量,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人瞩望。他清了清喉咙,开讲:“有一个太后,嗯,就别说谁了,咱就说有一个太后,有一天把一个木匠叫到面前,她说你手艺怎么样啊?木匠说俺手艺还行,要不谁敢让俺来给太后干活儿。太后说别说大话,你知道我要让你做什么吗?木匠就问做啥。俺要做一个长长的滑溜溜的还能出水的东西你能做吗?木匠说你说那东西是啥东西呀?太后说看来你这木匠纯粹冒牌货得砍头!长长的滑溜溜的还能出水是啥都不知道还能做啥!木匠恍然大悟扑通跪下给太后梆梆梆磕头不已边磕边说不用做小的有现成的给太后用,不不不,只能借给太后用。太后大喜说“借用更好那就赶快拿出!”小淫嘴戛然而止。墓道中轰然大笑。 小淫嘴忽然敛起脸上的淫笑说:“你们猜这太 后是谁?” “始皇帝他妈!”有人回答。 笑声更高。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有人嚷。 “来你娘个腿!”铁锤吼道,声若洪钟,笑声顿时没了踪影。肃静中有一个人站了起来他的胸前 插着一支弩箭,流出的鲜血渗湿了一大片。他捂着伤口处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坐着的人惊愕地望着他给他让路。“你们去见我们的始皇帝吧,你们去不 了我能让你们去我能让!”他边说边悲壮地向前走去人们在他的身后纷纷站起。 当他临近弩阵的时候有人叫:“小心!”人们就向后涌去。那人悲壮地踏上机关,前方、左右、脚下,箭矢密密麻麻地刺在他的身上。那前方的箭矢没有被他阻住的就向人群飞来。人们向后涌着但 也有许多人回头瞧见了刺猬一样的那人在立着晃悠。人群惊慌地向后涌突然有个壮汉大叫一声抓起了一个人抡舞着迎向飞来的箭矢,有的箭矢被打落,有的就射在被抡舞着的那人身上不用说,那人当时就归西。没挡住的箭射死了一人,有四人被射伤。那壮汉被惯性所驱使仍然抡舞了会儿手中的尸首才定住脚步放下尸首。他的手滴着鲜血,当然,不是他自己的。 铁锤瞪视着那人目光输送着话语:“大力士你他娘的也太毒了!” 平常儿被唤做“大力士”的那人冷笑了两声,说:“谁叫他得罪了俺!” 这事儿大伙都知道。死的那人叫马屁精。咋叫马屁精呢?看谁能管着他就打谁的溜须,为的是别叫人找他的岔子,或是干点儿巧活儿——即有点儿技术性轻巧一点儿的活儿。监工要是在他身边儿走动,他的弦儿当时就绷紧。要是停止了走动在他身 边立住哪怕稍远一点儿他都会立即捧起一块石头边往前凑去边吹去上边的尘土到了跟前把石头撂下,说:“您坐,嘿嘿,您坐。”不管额头上有没有汗他都会揩抹两下转身回到原地干活儿。要是休息和工头儿唠闲嗑的保准有他。所以一有好活儿了,他殷殷地向工头望去工头儿虽然总是稍犹豫一下然后却也总是带上他。他有什么绝活儿吗?没听说。 有一天,这马屁精正在雕琢一块石头,大力士捧着一块巨石经过他身边儿的时候踩着了他伸出的脚脖子踩得他当时就丢了手中的锤和钎啊啊大叫大力士趔趄了一下硬是踩着马屁精的脚脖子走了过去而且连头都没回一下。马屁精想跳起来咒骂大力士但“哎哟”一声又坐了回去。就只好坐着骂。大力士撂下手里的石头回来又搬,经过马屁精跟前的时候朝马屁精笑了笑就又干自己的活儿。别的工匠们也都开心地笑。马屁精就骂,还不太敢骂得太刻毒。惹恼了大力士,没准儿会像拎小鸡儿一样把自己拎起再撇到一边儿去,或者,像踩蚂蚁一样把自己碾死。被大力士踩了竟惹得那么多人乐,似乎乐得很开心很解恨儿他娘的我碍着你们什么了!马屁精开始恨所有的人当然,还是特恨大力士于是大力士有一天突然被抓走。 大牢里,先是皮鞭。 “你竟敢说皇上的坏话真是狗胆包天!” 大力士一惊,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啊,我胆再大也不敢说皇上坏话啊!” 两人轮番毒打,大力士死不招认。他昏死了过去。执鞭的两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望望大力士,又彼此交接交换眼神儿,那意思是运用什么招儿治这家伙?后来其中一个就说了-qī-shu-wang-:“我有招儿了。”啥招儿?损透了的招儿!他出去找木匠做了个橛儿,他回来的时候另一个打手直瞅这橛儿狐疑。 “整个这玩艺儿干什么?” “反正有用。” 大力士被从柱子上放下来,反剪双手的大力士哼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两打手就又昏死了过去。想出损招的这一个就解开了大力士的裤子就露出了大力士的屁股来那家伙拿起橛就奋力插进了大力士的肛门,大力士大叫一声醒转过来眼睛瞪得像牛眼睛。“疼死我啦疼死我啦!”他大叫。两个打手就嘿嘿地笑。随后给大力士的伙食绝好还有人专门喂。大力士明白啥意思,开始哪敢吃就饿着。但是他终于禁不住诱惑,由开始吃一点点到后来狼吞虎咽饱餐一顿。吃完有点儿害怕就再忍着不吃不吃。但再一次没有抵住诱惑再一次饱餐这一次反应随后到来腹部开始胀胀得要死他开始呻吟呻吟:啊,哪怕要是能放个屁都将会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儿!手脚被捆绑着的他试图把橛儿蹭掉,但橛儿一触动撕心烈肺地疼身体的一抽搐好象把橛儿推得更深。大力士紧咬牙关,但流下滚滚热泪。 “还是招了吧!”朦胧中听见打手跟他说。 “我没有说皇上的坏话!”。大力士一字一字地 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打手跟他说:“你知道是谁检举你的吗?” “不知道”。大力士眼都不睁地回答他已经被折腾得脸都浮肿了。他一直就那么躺在地上的一堆烂草中,头没什么垫着。 “那你就看看检举你的人吧!”打手喝道。 一听这话大力士就奋力地把头抬起奋力睁开眼睛他看到了——马屁精。 马屁精的腿哆嗦了。 “我操你妈!”大力士骂道。 “他是怎么说皇上坏话的?”打手问马屁精。 “他……他……他做梦时骂……骂皇上。” 打手开始望着马屁精狐疑。“他—怎—么—骂—的?”一个打手拖着长腔问。 “我也不……不知道。”马屁精这一句刚出口立即被一脚踹倒皮鞭加身。 腚上带着橛儿的大力士和遍体鳞伤的马屁精被士兵架回了工棚。出现在工地的马屁精少了许多话语。有工头儿或是军官在跟前儿立足,他仍旧是捧起一块平整的石头吹去上边的尘土放到人家的跟前儿说:“您坐。”就回去干活儿。休息的时候,他却不再到工头儿跟前跟他们唠嗑了,咋的?工头儿知道跟他在一起就跟他一同沐浴在鄙夷的目光中了,所以工头儿就首先拿鄙夷的目光冷他叫他打了个哆嗦走远。至于被大力士的目光逮着,马屁精更是赶紧缩小自己。大力士呢,就总是向他点点头,然后才走开。 现在,马屁精终于丧生在大力士的手中。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活该!”有人说。 “还是赶紧到始皇帝那里吧。马屁精的魂灵要是先到了始皇帝那儿有人可要倒霉了,倒大霉!” 有人整出了这么一句。 大力士厌恶地踹了马屁精一脚,鼻中掉出个“哼”字。 “我们走!”。铁锤嘹亮地喊了一声。人群随铁锤向前走去。大力士很有份量地跟在铁锤的身后。一口恶气已出。他感觉身板儿坚挺。 只有杂沓的脚步声。哑巴清了清喉咙,仍旧哑巴。 上边有的箭矢射到了下边的洞孔中,下边洞口中有的箭矢射到了上边的洞孔中。有个家伙去拽射到上边洞孔中的一支箭矢。结果一拽动嗖地从里边发出了一支箭吓得那人妈呀一声跳开那箭射到石上迸出火花来。有的向后涌去有的不敢妄动。纹丝未动的铁锤回首望向想要后退而又望着他不好意思的袁师傅,那意思是:“这也是你的设计?” “这,这可不是我的设计这可能是下边的射到上边把那支给……给卡住了。”袁师傅有些结巴地说。 大力士一直坚定地立在铁锤的身边儿。 铁锤就向前走。大力士、袁师傅紧紧跟随。退 后的人群便又跟了上来,再没人去碰嵌在洞孔中的箭尾。 人群中的哑巴既不往前抢,也不退缩,一副怎么着都行的从容神态。 “这墓活儿真好!”老袁总想打破沉闷。 “那是因为始皇帝不急着来这里。”铁锤讥讽地说。 “所以,我们才有时间把它造得这么好!”哑巴说。 一想起始皇帝首次视察工地的事儿工匠们都是心有惊悸。那时赢政不叫始皇帝叫秦王。燕国太子丹派来的使者荆轲把督亢地图铺展到最后现出一把匕首荆轲一手抓起匕首一手就去抓秦王抓住了衣袖。秦王大吃一惊跳了起来扯断了衣袖就去抽佩带的剑结果剑被鞘箍住就是抽不出来。荆轲追赶秦王绕着殿上的大柱奔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态群臣惊愕。秦国法律,群臣在这大殿连一尺长的兵器都不准携带。侍卫拿着兵器都站在殿外没有秦王的命令不能上殿可现在秦王正忙着逃命哪有空儿下令。很快,大臣们在惊悸中猛醒,有的就探身抓住了荆轲衣服荆轲奋力一拽拽倒了好几个继续追秦王,这时御医夏无且突然手碰到了身上带的药囊就慌忙摘下奋力向荆轲掷去正迎向荆轲的面门。荆轲不能不闪身躲去就这样赢得了至为宝贵的瞬间,秦王把剑负在了背上奋力抽出了长剑咆哮着向荆轲挥去砍断了荆轲的一条腿荆轲将匕首投向秦王秦王闪身躲过,荆轲已是手无寸铁,恼怒的秦王向他连刺了几剑方才住手凶恶地瞪视荆轲,荆轲已变成血人儿他奋力地移动了一下身体倚在柱子上他现出笑意跟秦王说:“我只是想生擒你,逼你立下归还我燕国土地的契约报答太子。”他那意思很明显,无非是说要真的想宰秦王秦王不一定还喘气了!秦王顿足大叫给我把他剁成肉酱!犹犹豫豫进了大殿的待卫就涌了上来。荆轲的尸体被清理走,秦王发了好一会儿傻。后来他说:“看来我的生命真是朝不保夕。我得关心关心我死后的事儿了。”于是就来到了工地。他的脸 阴沉得可怕。“这里就是我的归宿吧?我的归宿就是 这个样子吗?我是秦王,秦王的归宿就是这个样吗?”整个工地一片肃静只有秦王的咆哮。咆哮的秦王脸上分明挂上了泪滴。“给我换工匠,给我换工匠!这些人,给我统统埋了!埋了!”这几句喊叫葬送了几百名工匠的性命。活埋了工匠之后的秦王回到王宫,才想起犒赏御医夏无且等。才想起咬牙切齿消灭燕国。后来,虽然他很少操心墓的事儿但墓的事儿被大臣们认真,被工匠们认真。反正也不赶日期,反正造得规模越大越细致越好,而且轻易别结束一结束就可以挑毛病挑出毛病谁知道谁摊事儿? 三 墓道中走在前头的铁锤突然大叫一声稍微有些趔趄地一纵身,退了回来。这时,就听忽地一声凉气扑面,一块巨大的石板翻了个个儿。前方的地面仍旧严丝合缝但可以清晰地看到翻过来的那块石板因为潮湿而颜色加深。石板翻得太快谁也没注意到石板之下是什么反正被扣到那底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下场。铁锤锐利的目光刺向老袁。老袁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接受审视。“我……我把这道关忘……忘了。”他说。 “你想害我?”铁锤说。 “没……没这意思我可是紧跟在你的身边儿呀!”老袁辩解他脸上汗珠子一串一串地落下。 “还行,不算太宽,可以跳过去。”有人说。 “不……不行!紧挨的那一块也……是活的!” 老袁赶紧阻止。 大力士一把揪住老袁把他往那活动的石板上投,老袁脚虽挨着石板但大力士强有力的胳膊擎举着他,所以,石板没有被触动。“给我放中间儿,放中间儿!”老袁叫喊。大力士就把他放在了中间儿而且松了手。石板没动。面向众人的老袁小小心心地转过身去直直地向前一步一步走去走过了两块巨石板。之后他松了口气用衣袖揩了揩额头的汗水转过身来,说:“就这么走,走正中间。” 铁锤瞥眼大力士,大力士便要举步。铁锤摆手止住了他,说:“我来。”他便像走独木桥般地往前走。他也往下滴着大粒大粒的汗珠子。眼珠子比任何时候都瞪得大。他一脚踏上安全地带后让心平稳些转过身去面对瞩望他的人。大力士当先举步。 走到中间的时候他突然不耐烦地大叫一声纵身跃到 安全地带。第二块巨石板忽地也翻了个个儿,这回铁锤瞥见底下黑呼呼的。刚刚踏上第一块石板的那位一惊,脚步放歪,巨石板忽地翻过,整个人儿没了。看得个个目瞪口呆。见没人再敢举步,哑巴悄然晃到前边,找准中间的位置,目视前方飘然前去飘然过了那两块巨石板。这边儿的人群才稍稍松口气,一个一个陆陆续续往前边走。过去了十来个人之后铁锤领人继续前行。不时,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惨剧也在墓外同时发生。 “停止干活,到新的工地去!”一处工地军官向工匠们喊道。 工匠们就住了手,他们被士兵围在一堆儿,三百多人。有军官望向章邯,章邯阴沉着点了点头,于是那军官扬手喊道:“出发!”就排着队伍出发。前方有骑兵带路,两侧有骑兵挟持。 走了会儿,工匠们发觉他们在离开骊山离开始皇陵!他们就忐忑了,队伍中嘁嘁喳喳。“我们这是到哪儿呀?”有人扬声问。 “让你到哪儿你就到哪儿!”有军官回答。 “干什么去呀?”有工匠问。 “对,告诉我们干什么去?”队伍中立即一片附和。 章邯身边一个军官就望向章邯。“告诉他们给二世皇帝造墓!” 章邯他说。以目光询问他的军官楞了下神,便转首向队伍喊道:“我们给二世皇帝造墓去!” 给二世皇帝造墓?二世皇帝可是刚刚才成为二世皇帝。但这也没啥奇怪,始皇帝十三岁登基做秦王的时候,不是随后就有人为他操心造那个骊山墓吗?二世皇帝咋的?二世皇帝没准儿想要让他的陵墓比他老爸的还气派还好!这样一想,工匠们的情绪便稳定了下来。始皇帝的陵址选得可谓风水宝地,那么,二世皇帝的陵址看上了哪块儿呢?有的工匠就开始关心这个问题。“干吧,反正咱们就是个造墓的命!”有人这样叹息。 “始皇帝墓造得太好了,这二世皇帝的墓可就不好造了!”一位这样结论。 “慢慢造吧,反正二世皇帝的身子骨还结实着呢!”一位说。 “结不结实谁知道。”一位嘟嚷道。他身边的人立即慌张地张望,还好没被士兵听到。 但是,这慌张的张望倒引起了士兵的注意。 “什么事?”士兵喝问。 都低下头只瞅脚前的路。士兵们狐疑地望了会儿那块儿的人,算没了事。 队伍走进一个峡谷突然有军官喊叫停下。两侧的骑兵向坡上驰去。临近秋季,太阳西斜,但骤然间工匠们感觉到的冷意要比当时冷百倍。骑兵跃上了两侧的坡顶,突然从坡后出现早已埋伏在那里的弓箭手。工匠们刚一惊慌,箭如雨下。前后左右,工匠门被围得严严实实,他们手无寸铁他们在箭雨中惨嗥。全部倒下,又涌上持锹的士兵,他们挖土向坡下扬去。 尸体中突然有个人动了一下,并微吟了几声。这时他看到一张血葫芦一样的脸,但眼睛睁着,而且望着他。他一阵心酸,往外滴泪。“我们……还不如……殉葬了,我们……造的那墓……真好!”满脸是血的那人说。土埋向他们。烟尘笼罩了沟谷。 四 膳夫品尝试食了馔肴,一如继往地说:“皇上,今晚的饭菜还可。”他们从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否则,皇上不对了口味怪罪下来怎办! 乐队开始奏乐。 丰盛的馔肴面前,二世皇帝心事重重。他也想像先父始皇帝一样大宴群臣,场面火爆。可是那些个老家仗肯定内心狐疑着我狐疑着我。矫诏的事儿真的就一点儿也不能泄露?即使不泄露难道不会有人怀疑?该死的老家伙们!……还有先父整出来的其他子女。他们若是怀疑到我继承皇位的合法性,有的就会起意取而代之。臣子中,难道不会有人响应?唉,这些都是问题都是问题……“别奏了!”二世皇帝朝乐队喊道,乐声戛然而止。二世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乐队退下。 “请皇上进膳!”膳夫提醒。 二世皇帝夹了块肉放在了口中。咀嚼,什么肉呢?他忍着不去看案上的那道菜努力去自己品味出。正在这时传来通报:“郎中令赵大人求见。”二世皇帝有些被惊扰地咽下了尚未嚼碎的那块肉。他紧皱眉头,缓缓地撂下筷子。他望向门外。“郎中令赵大人求见。”门外又通报。“叫他进来。”二世皇帝没好气地说。 室内的太监赶紧扬声喊道:“宣郎中令赵大人进见。” 就走进了赵高。行叩礼。 “起来吧。”二世皇帝自己都觉出了对赵高的冷漠。这老家伙一定会觉着因为他我才有今天。恭敬他吧,可我是皇上,不恭敬他吧,他会内心生怨。“赐坐。”这声音似乎不是自己所发。 “老臣搅扰皇上用膳了。”赵高谦卑地说,没 有坐下。 知道搅扰俺用膳就别在这个时候来!还是把搅扰俺用膳的事没放在心上。“郎中令有什么事呢?”二世皇帝问。已经赐坐你不坐那你就站着吧。 “少府章邯又处置一批工匠。” 二世皇帝以凝滞的询问表情望向赵高。怎么,章邯把不该处置的工匠也给处置了吗? “他跟那些工匠说让他们去给皇上您造墓去用这样的借口把他们骗到了山谷中处置了。” 二世皇帝本在继续听,可赵高的话打住了。二世皇帝明白赵高是想说少府章邯分明在诅咒皇上。收拾了一个蒙恬,因为他是本该继承皇位的扶苏的亲信。你赵高不能再挑拨我诛杀别的武将。武将们要是造起反来,我这皇帝还如何能当得成?“父皇刚刚即位的时候就开始营造骊山墓了。可朕不能跟父皇相比。”二世皇帝说。 “章邯似乎没有给皇上造墓的意思。”赵高说。 “那就让他把父皇的墓彻底完工吧。” “臣转告章邯。” 二世皇帝就低头望向案几上的馔肴。 五 墓穴中的工匠们七倒八歪。一道石门阻住去路。饥饿。 “看来我们就得交代在这儿了。”有人说。 “这墓,我们造得太……太好了!”老袁靠墙坐着,头也不抬地说。 “小淫嘴,给我们讲个笑话吧,荤一点没关系!”有气无力的声音。 小淫嘴望向铁锤,铁锤正凝视着石门,望向大力士,大力士正凝望着铁锤,这两个相挨的人离小淫嘴都还有一段距离。这关头,心情都挺不好的,别惹了他们。那铁锤别一拳砸烂了我的脑袋,那大力士别把我拎起来摔到那石门上去。再看看四周,许多暗淡的目光望过来,等待的意味很淡,很淡。“只要你们还有劲儿乐,我就讲给你们听,劲乐没了,别怪我。”小淫嘴说。见没人搭茬儿,而且望向的目光中仍旧是等待,他就开讲:“有个小伙子,和邻居家的老娘们儿好上了。这一天老爷们儿赶集买米走了,小伙子就溜了来,门一插,赶紧忙。正忙着呢,有人敲门,而且嚷着叫开门。咋?老爷们儿回来了。哪也没有小伙子躲的地方。小伙子突然发现炕上有一个粮袋子,连忙躲在一边儿钻了进去。老娘们儿就放老爷们儿进了屋。老爷们儿边嘟囔边找:“粮袋子呢?买粮还把粮袋子忘了!”他瞥见了粮袋。“粮袋原来是空的你装了什么呀?”他问。老娘们儿就说装的是粮食呀。老爷们儿说哪来的粮食呀?老娘们儿说不是你买的吗?老爷们儿说原来我买了粮食回来没睡醒稀里糊涂走了出去我还得睡。老爷们儿一睡着老娘们儿开门放走了小伙子。老爷们儿睡醒看粮袋整整齐齐放在炕上嘟囔了一句:“我真不爱动弹去买粮就他娘的总做买粮的梦!”响起有气无力勉勉强强的笑声。小淫嘴讲着讲着眼睛可就直了,一讲完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奔一盏灯去了。他把手指伸进灯盏里,连蘸带抹,整出点儿人鱼油,就往嘴里送。众人瞩目,并且有的已经站起,瞄向了人鱼油灯。结果,小淫嘴迅速吐出人鱼油,而且佝偻着不断地往外吐着口水。那站起的人就又颓唐地坐下。 “你刚才那笑话其实也没啥。”有人嘟囔。 “想听有劲儿的你有劲儿吗?”小淫嘴讥讽地反问。 “我们得尽快把这门弄开!”铁锤说。 “越往后拖希望越渺小。”哑巴说。 “谈什么希望!早晚都是个死!”有人悲观地答。 哑巴摇头。 有人就拿目光询问他。 哑巴淡淡地一笑,不吱声了。他十分清楚始皇帝那儿肯定有啥。 铁锤和大力士重新开始研究那道石门。“要是 能撬出个缝儿就好了。”大力士说。 铁锤就望向老袁。“我……我也没办法弄。”老袁结巴地答。 “那箭头儿往底下塞,难道不会出缝?”铁锤说。 大力士就也拿目光盯老袁。 “那石板你过得多轻巧!”铁锤说。 老袁就一哆嗦。大力士继续瞪他。“我……去。”老袁说。 老袁去的时候有人用有点儿幸灾乐祸的腔调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那!” “这墓造得真好!”老袁带着哭腔说。 他安然地回了来,抱了一抱的箭。 “整这么多干啥?”大力士说。 “省得不够用,还得去。”老袁说。 大力士就现出了笑意。 六 二世皇帝的晚餐吃得很少。当他摆手让撤席的时候膳宰扑通跪了下去磕头不已哀告:“小的有罪 小的没能向皇上提供可口的饭菜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呀!”“算啦算啦,朕也没有怪罪于你”。奇Qīsuu.сom书二世皇帝不耐烦地说。“谢皇上不杀之恩,谢皇上不杀之恩!”膳宰连忙爬起和他的手下撤走了饭席。 二世皇帝呆呆地傻傻地坐在那里。 “皇上很苦闷,找几个伶人解解闷儿?”六指小心地说。 “算啦算啦,朕哪有心情去笑。” 六指心说真见鬼当上了皇帝竟然还不开心! “朕想在这宫中走一走。”二世皇帝边说边就站了起来。 “备辇!”六指就向外喊。门外就又有人吆喝:“备辇!” 二世皇帝苦笑了笑,摆手说:“算啦算啦,朕还是步行吧。” 六指一楞,随即向外喊道:“皇上步行不用备辇!” 二世皇帝就信步走了出去。六指等跟随在后。 这秦宫依山势而建,二世皇帝往上走去。始皇帝征调天下名工巧匠和七十余万刑徒建骊山墓和宫室。百余座宫殿相互之间有天桥相衔接,一直铺展到南山的山巅。这里的石料,|奇^_^书-_-网|开凿于北山,这里的木材,来自巴蜀和荆楚。这宏伟的宫苑,如今主人是我!可那些个女人也都属于我吗?每灭掉一个国家,父皇都依照那个国家的宫室模样在这里再造一个,再住进原来宫中的那些女人。六国佳丽!据说 父皇能御百女,夜御百女。父皇每晚的踪迹严禁泄露,所以父皇究竟宠幸了哪些宫女,谁也搞不清楚谁也不敢搞清楚。他留下了一大堆子女。“让那些被父皇宠幸过而又没有子女的宫女全部殉葬!”二世皇帝说。当时李斯一楞但赵高上前说这事老臣会办好。二世皇帝知道殉葬的那些宫女完全是赵高胡乱点的但不能说破。因为赵高做的正是他所希望的。但是那个李斯怎么想的呢?那个当初像狗一样侍奉父皇的李斯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 抵达山巅,各处密密麻麻张挂着灯笼,凭栏望去,真如天上的银河一般。二世皇帝顿觉心胸开阔许多。甭说统治大秦江山,就是一个宫廷已经给你非凡的感受了。其实拥有这一个宫廷已经很够了,其余的一切如果不是为了这一个宫廷而存在那对于朕来说有什么意义呢?真得感谢父皇,他把这一切建造得如此宏伟。需要感谢那个像狗一样侍奉父皇的李斯吗?像狗一样侍奉父皇,其实他骨子里难道不谒慕父皇的荣耀吗?只是,他必须掌握好分寸营造自己的享受,这分寸便是他与父皇之间的距离。那次父皇也是在这山巅之上遥遥望见山下有一辆豪华的马车被前呼后拥,父皇就讶异地问谁的马车如此豪华,身旁就有人告诉是丞相李大人。父皇没再说什么但父皇心里嘀咕什么你完全应该猜得出。就有人把这事儿告诉了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吓出一身冷汗。当即,找了一把斧子劈那车子劈了几斧子嫌累一把火——烧了。丞相毁车的事儿又被父皇知道了,他很恼火他把遥望丞相马车时呆在身边的那些个太监统统处死一个不留。“以后谁敢泄露朕的事情同此下场!”他说。从那以后,父皇在宫中的行踪便没人敢问没人敢知道。 一阵夜风吹过,二世皇帝打了个冷颤。 “皇上,还是歇息吧。”六指赶忙说。 二世皇帝就点了点头。“备辇下山,还是…… 就在这儿安歇?”六指询问地望向二世。 “这儿,有人侍奉朕吗?”二世皇帝矜持地说。 “有,有,有。”六指说虽然他还真不知道这儿的宫女情况。“这儿谁可侍奉皇上?”六指压低声音问熟悉情况的太监。 “美人儿倒是有那么一位,而且据说和那个西施是一个地方的人,并且还是什么亲戚。” 六指就望向皇上,皇上望着铺展下去的灯火。六指就坚定地说:“今夜那就让她侍奉皇上。” “梅姑娘候驾!”太监传旨。 六指就向那推荐梅姑娘的太监说:“给皇上引路吧。” 就引路。始皇帝去世到现在的几个月以来,二世皇帝可说是一直夹着尾巴做皇帝。这宫中的数千美女,如今是实实在在摆在了他的面前,就像无数美味佳肴等待他的品味。今儿个是第一次举箸。美味佳肴首先得膳宰品味,美人儿好不好可不可心谁能先让别人去品?二世皇帝绷紧的脸渗出了几丝笑意。 果然一个精致的人儿。“妾妇叩见皇上”。声音中有些激动的颤栗,也有经受世面的沉着。 妾妇?二世皇帝微皱眉头。为什么不是别的什么字眼?这一个“妇”字,费人猜疑。“起来侍候朕吧。”二世皇帝努力用一种冷漠的声音说。“谢皇上。”那女人就起来了。虽然是仍微低着头,二世皇帝已经忍不住走上前去,擎起女人的下巴颏儿,端详美丽。他的魂儿一下就掉进女人那泪汪汪的眼中了。但是,她说妾妇。你侍奉过男人吗?这话到了二世皇帝的嗓子眼儿就是没出来因为他暂时还不想知道答案,此时此刻要做的是——他一把揽住女人的腰肢,软软的,女人软软地贴向他。二世皇帝就把她紧紧地贴向自己贴向自己的下体,女人微闭着双眼一副期待的模样。二世皇帝回头扫视六指等人早已退出,门儿早已关闭。二世皇帝向前移步,女人被他紧紧搂抱着,脚已离开了地面。女人的身体抵着床了,二世皇帝向前倾去,倾倒在女人的身上。女人仍旧微闭着眼,软软地期待着。二世皇帝亲吻了那双眼睛,又让那长长的睫毛摩挲自己的腮。但是,他再也按捺不住除去了女人的衣饰他疯狂地占有着女人。女人像死狗一样任他摆布。就在二世皇帝瘫倒在女人身上的时候二世皇帝发现有大滴泪珠溢出女人的眼角。也许正是那泪滴的冲刷使二世皇帝看到了脂粉下边的鱼尾纹。原来这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女人,而朕竟还觉着她很年轻呢!一阵厌恶自心里油然而生。二世皇帝缓缓地离开女人的肉体。女人仍旧保持那种仰面朝天的姿态,仍旧微闭着眼。“你就侍奉过朕一个人吗?”二世皇帝问。女人没回答,倒把眼睛再紧闭了闭,挤出了更大的泪滴。 她可能侍奉过她原来的国君,她也可能侍奉过父皇,这个该死的女人!二世皇帝抓起一旁的宝剑将剑拔出鞘来一边嚷着朕要杀死你一边将剑刺进了女人的胸膛雪白的胸膛转眼被鲜血染红。女人睁大眼睛惊愕地望着二世死不瞑目地死了。二世皇帝望着自己溅满鲜血的双手也有些惊愕。我怎么会如此地冲动?是不是因为还有许多东西,并不是属于我二世皇帝的?“我要我自己的女人!”他喊道。 七 铁锤、大力士等人一阵声嘶力竭地咆哮,石门在他们的手中缓缓地被抬了起来人们行注目礼看石门缓缓升高。后来就有人欢呼着钻过钻过钻过。铁锤缓缓回过头来,那还想猫腰钻过的人当时就止了步。就有人上前,替上了铁锤的位置。铁锤钻过了石门。钻过石门的人一个一个,傻呵呵地站着,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奇妙的世界。似乎,他们一下子离开了墓穴。水银灌注的江河在汨汨地流淌。头顶是用发光的宝珠缀成的星空。这里的四壁没有设置人鱼油灯。宝珠的发光和水银江河的反光造成了一种神秘一种摄人心魄的神秘。突然有人留意到水声。这水声不是水银的流动所发出。“啊,水!”有人忽然欢呼,并向一侧跑去。不错,那里有水,那里有一条奔腾的暗河。就在欢呼有水的那一瞬,石门突然往下落但随即,又被抬了上去。大概是抬着的人心急想过来就放松了手。人们跑到那河的面前,有的把水扬向自己的脸,有的趴伏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啜饮。正是这条暗河的水冲动机关,才使水银模拟的江河循环流动。 不知什么时候,大力士和老袁立在了铁锤的身后。铁锤没有像别人那样奔向水,尽管他也饥肠辘辘,他也嘴唇干干。“操他娘的,整得真好!”铁锤心说。 “没有星空没有大地的世界,真是无法想象。”哑巴儒者说。 “那你说这里是有星空有大地还是没星空没大地?”小淫嘴的声音。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甚至都没有人望向他。 “我简直有点儿不愿离开这里了!”老袁心驰神往地说。 “那你就死吧!”铁锤凶狠地说。 “是的,在这里只能是死路一条。”哑巴儒者说。人们就望向他,那目光中的意思是:怎么样才能走上活路一条?“始皇帝那儿定然有让你们活命的粮食。”哑巴儒者说。 人们的目光就缓缓地从哑巴儒者的脸上移向铁锤。铁锤是正确的,因为他最坚定要去始皇帝那儿。“我想我们能到始皇帝那儿,我们一定能!”铁锤说。 八 父皇本来行踪很隐秘,胡亥不知道怎样就知道了父皇所在,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胡亥非得要见父皇而且要见的心情很迫切。喉咙好像有什么东西噎住了似的,好像是一种很浓很浓的忧伤。他要见父皇要见父皇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到父皇。没有见到父皇的日子一长,自己就像离了树枝的叶子一样,没有着落啊!得见父皇,得叫父皇看到他还有这么个想见到他的儿子。侍卫上前拦住,说没有皇上的 命令不能放你进去,否则,皇上要怪罪我们的。“我要见父皇!”胡亥喊道径直闯。跟随父皇的太监头子就去阻拦,说等他们通报一下免得皇上震怒。胡亥说我见的是父皇碍你们什么事就还闯。太监头子匆忙牵住了胡亥的衣袖胡亥甩开径直闯了进去。闯了进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错得一塌糊涂。一个女子正跨坐在父皇的腰部正任父皇啊啊大叫着颤动,那女子也兴高采烈地叫着除此之外还有四、五个女人裸体的女人在助阵。胡亥正想溜走但是父皇已经看到了他并停止了动作。他推下了不太想离下的身上的女人。胡亥就索性大大方方向父皇行叩拜之礼,说:“儿想念父皇十分想念父皇就不顾一切找了来。” “父皇不怪你,儿子想见老子老子有什么道理责备儿子呢?”父皇说,父皇语调中没有一丝慌乱,父皇究竟是父皇呀!“孩子,过来,父皇叫你做一个真正的男人。”父皇温和地说。胡亥没有动,他有些讶异。“孩子,过来。”父皇又叫。胡亥就走向前去如果他不去父皇会生气生气的父皇太叫人惧怕。走到裸体女人中间的胡亥被女人们一件一件地除下了衣饰他成为了裸体的一个。他的阳具昂然而立。他进入一个女人的体内便推开,再进入另一个女人,他和他的阳具一同骄傲地迎战着。忽然他听到了父皇的大笑他才领悟父皇的存在,他望向父皇父皇说这才是我的儿子能干的儿子。就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面容由大笑而狰狞两道浓眉紧紧皱在一起眼珠暴凸地瞪视着。“父皇,孩儿……” 胡亥竟然并不十分明确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你干的都是我的女人呀,我的女人!”父皇身体前倾向胡亥咆哮着裸体的父皇忽然变成了装束齐备的父皇他抽出剑举向胡亥他喊我宰了你……“父皇饶我!” 胡亥喊道在睡梦中坐了起来,坐了起来之后他就醒来。身旁的那个女人睁大双眼望着他不敢吭一声儿。胡亥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看到了六指立在了面前,当然是听到响动才进了来的。 “皇上有什么吩咐吗?”六指小心地问。 “朕梦见了父皇。” 胡亥垂头丧气地说。 梦见父皇,父皇怎样了?六指心中这样问。难道我干了父皇的女人父皇怪罪于我?胡亥的目光就落向了身旁的女人身上。再漂亮的女人一惊恐也丑那女人就丑。二世皇帝忽然一阵恶心地扑向女人紧紧扼住女人的喉咙嚷道我要自己的女人我要自己的女人! “皇上你……”六指想阻止可没有阻止的胆儿。 挣扎了会儿女人便软下去了。二世皇帝住手缓缓转过身来望向六指。六指哆嗦。“我要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女人!”。二世皇帝晃动着双拳喊。 九 石门的底边儿终于用箭头儿顶出个缝儿。“给我往上擎!”铁锤说。 老袁哎了一声就凑上前伏下身子把手插进了缝儿。大力士伸手像拎小鸡一样撸着老袁的后衣领处把他拨拉到了一边儿,老袁几乎仰面跌倒多亏被后 边的人挡住。“你这是干……干什么?”老袁挺生气,嚷道。 “你不觉得你碍事吗?”大力士冷冷地说。 铁锤瞥了眼大力士,把目光移向人群。“体格儿好一点的到前边来!”他说。 就有彪形大汉前来。有的也往前走,再看前后左右,比自己还身强力壮的人挺多,而且也在往前去,就止了步。 “这个鳖门,家伙事儿不行还真整不开。”小淫嘴嘟囔。 有人向小淫嘴的腚踹了一脚,小声说:“你他娘的不想好了!” 小淫嘴差点被踹得跪倒在地,虽然那一脚踹得并不重。他转首白了一眼踹他的那人嘟囔道:“我说那门是鳖门有啥毛病?” 彪形大汉们一字排开,手指抠进了门缝儿。“给我使劲擎!”铁锤声若洪钟。彪形大汉们嗨地咆哮着石门被擎了上去。那边的光亮从大汉身体间泄了过来。那边,该是始皇帝的安息之处了。那边,该是怎样的一个天地?人群,出现刹那间的宁静。 “让我先过去!”铁锤用毋须争议的口气说。 大汉们谁也没有吱声。但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意见的沉默。 弯腰钻过的铁锤立即就面对了擢人心魄的辉煌的圣意。正前方,是始皇帝巨大的棺椁。棺椁前横排着五个巨鼎,里边盛放着反射光芒的宝物。再往前,两侧各排放着一排巨鼎,里边盛放五谷。五谷前,立着两排俑,都是重臣的形象。他们,服饰各异神态各异。但都是敬畏的神态。 就在铁锤呆立的当口,门外的壮汉们再次嗨地一声,把石门擎高,他们用肩擎住了石门。就有人从他们身体的缝隙间钻了过来。 “我们终于到了始皇帝这儿啦!”有人向外差了声地喊。 外边的人就乱了,往这边儿挤、涌。 “他娘的你们再往里挤就把门撂下了!”大力士的声音。 无济于事,挤得更凶。擎门的大汉就一边擎着门一边移到了这边儿。人仍然蜂涌。 “去你娘的!”大力士骂出这一句的同时就撒手。见他撒手有的就也撒手。重量自然加重,另外的壮汉便也同时撒手躲开石门落下当即发出惨叫,有三个人被砸在下边。两边的嘈杂同时停止。铁锤望向大力士,大力士一遇铁锤的目光便去望石门底下那三具尸体。“他娘的活该!”大力士嘟囔道。 铁锤指着一个装满谷物的鼎威严地喊道:“用它把门给我顶上!” 这边儿的人几乎都是一哆嗦。就有人去抬鼎,连鼎带谷物一块儿抬,就有人去擎门。那三具尸体被弄到那边儿去了,门被顶住。这回那边儿的人不再涌,挺有秩序地往这边儿钻。 过来的人,肃穆地看墓室中的每一个物件。珍宝,发出诱人的光芒。但是,没有人敢最先伸出手去,抚摸的,是一双双目光。在那棺椁之前的平台上,铁锤拿起了一柄长长的剑。当然,插在鞘中。端详着端详着突然唰地抽出一道白光自剑中喷出幻化出长长的剑身。跟随在他身旁的大力士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铁锤稍稍瞥了一下大力士,就撂下剑鞘,用眼睛和手同时抚摸剑身。“这一定就是那把斩荆轲之剑了!”他说。大力士就又是一番心惊。 那时始皇帝叫秦王。 当荆轲刺杀秦王未能得逞坦然受戮之后有人跟秦王说大王的剑有点儿太长了使用起来有点儿笨重。呆愕中的秦王缓缓地把插在鞘中的长剑放在了案上端详了好一阵子阴森地说:“寡人不是用它砍倒荆轲的吗?”就有人说:“大王勇武无比,当然不能佩寻常之剑。只是那鞘……”当时肯定有人颤栗。幸好有人赶紧上前说:“虽然鞘因为受天气影响皮质有点儿膨胀箍住了剑但大王神勇仍然没有耽误大王使用这柄长剑!”秦王皱紧的浓眉稍稍舒展些,但鼻中似乎掉出个哼字。而后君臣们就扯到旁的事情。后来有人抱着多个剑鞘来到了秦王的面前。剑鞘装饰精美。“臣罪该万死!臣给大王献的宝剑深得大王喜爱臣荣幸之至但臣给大王这柄剑配带的剑鞘似乎有点儿不妥臣就让人多做了这些供大王选用。”那人诚惶诚恐地说。“那就放下吧。”秦王说。就有近侍从那大臣手中接过那些剑鞘,放到了秦王的案前。秦王轻蔑地瞥去。他把他的佩剑移向前来,奋力抽出一半剑身,又将剑插回。“天不弃寡人寡人何必换鞘!”他说。 铁锤没有把剑放回原处。 有人开始拈一些谷物在口中咀嚼。但是见有人开始触摸珍宝甚至已经拿在手中端详,又立即住了口涌向盛放珍宝的鼎。紧握宝剑的铁锤被拥来拥去。他看到还有一个人不为珍宝所动——哑巴儒者。不时从手中拈几粒谷物放在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似乎看到了人们的疯抢,又似乎没有看到。有的珍宝同时被两人甚至三人抓住,被争夺,宁可毁坏也不让。这就是人!哑巴儒者想。生存都已经成为问题仍然贪婪!在外面的世界你拥有珍宝可能就拥有了其它的许多东西但是这是坟墓。你拥有珍宝,没有意义。因为你已经被死亡拥有。虽然如此,人们看到珍宝首先的反应就是拥有它如果允许拥有的话。百官形象的陶俑被挤得摇晃了,有的倒下,摔得支 离破碎。哑巴儒者瞥见了铁锤没有去抢夺珍宝他高擎着始皇帝的宝剑被疯狂的人群拥挤着。如果这里需要主宰的话这个人应该是他。 就在珍宝被抢光的时候,就在各自端详爱抚手中珍宝的时候,一个声音宏亮地响起:“我是你们的始皇帝!我引导你们到这里!我赐予你们这些珍宝!在这里,你们将继续做我的臣民!你们将继续。做为你们的始皇帝我仍将赐给你们幸福!”寻声望去铁锤端坐在始皇帝的棺椁之上。他瞪着大眼珠子凶狠地讲了以上的话之后,低眉垂眼,似乎对人群很放心。 人们敬畏地收回望向铁锤的目光,彼此相望。忽然大力士笑了他说:“原来始皇帝的灵魂附了铁锤老兄的体!那铁锤老兄今后就是我们的皇帝了!还不给皇帝叩首!”这最后一句,大力士敛起了笑容,威严断喝。 所有的人就都腿一软,跪了下去。“皇上万岁!”有人说。于是一阵响应。之后,出现刹时肃穆的宁静。 铁锤睁开了眼睛瞪视着说:“你们的皇帝不是铁锤老兄而是始皇帝!”这一句几乎是咆哮接着他的语气和缓了些:“只不过铁锤老兄的躯壳儿已经归属了我归属了我!”语气很快斩钉截铁。 “是,皇上还是始皇帝!”大力士恭谨地说。他向铁锤望去,他感觉铁锤那似乎冷漠的脸似乎渗出了鄙夷。不管他是铁锤还是始皇帝他都鄙夷我。 就在这时有人望向一侧的石壁谛听地望向一侧的石壁。于是就都抻长了耳朵听。传来用什么物件拍打石壁的空阔的声音。“那边有人!”有人说。人们就站起来,走近传来响动的那面石壁。就在人们凝视谛听石壁的时候,人们才注意到石壁的图案。 飘逸的云气之上,琼楼玉宇。腾飞的龙背上,骑坐着一个帝王形象的人。这帝王应该画的就是始皇帝了。他正在奔往蓬莱的仙界。继续传来用什么物件拍石壁的声响。人们的注意力就又由图画转移到关于那声响的问题上。石壁上看不出门的痕迹。只有谛听。终于,找到了拍打石壁的地方。有人就狠命捶打那块儿的石壁。那一边儿拍打就相应地加快。可是这门跟他们前往这里遇到的门不同,石和石相挨,不存在撬起上抬的问题。有人就把目光移向了老袁。老袁也正向壁狐疑呢,显然他也不如道。“整得真好!”他说。 “如果是门的话,这门应该是只能从这边儿打开。”哑巴儒者说。 “也就是说皇上想上那边可以,那边儿不可以到皇上这边儿来。”有人就诠释。 哑巴儒者就现出笑意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我说咋没看着那些挨干的女人!”小淫嘴说。声音不太大。但刚一说完他就向始皇帝棺椁上瞥去。铁锤正手握宝剑,威风凛凛地立在放置棺椁的平台上。始皇帝要是附了你的体,你肯定知道怎么进去干那些女人,小淫嘴想。这话他可不敢说,那剑,叫他怕。别说他怕别人也怕。 铁锤从那棺椁之上下来,走到了墙壁面前,那边仍然传来有节奏的拍打声。下来的铁锤有些后悔,这石门我若是打不开他们会怀疑始皇帝的灵魂并没有附了我的体。他没有轻举妄动。大力士望了他一眼,属于不经意的一眼,就双手按在墙上,一处一处地推。虽然大力士是不经意地瞥他一眼铁锤当时心里很是厌恶甚至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剑。大力士突然嗷地一声用力向里推,一块墙壁向里错动就现出了一个门的轮廓。门在这里就有人涌上前去,同大力士一同推开了那道石门。人们惊呆,里边横七竖八地到处卧着女人的身体。有的已经僵硬,有的呼吸已是细若游丝。 “救救我!”微弱的呼喊。 “赶紧去给她们弄些水!”铁锤喊道。 大力士就又望了他一眼这一眼仿佛大力士拿剑在他眼前比划了一下叫他格外恼火。这分明是他娘的意味深长的一瞥:难道你真的就把这些女人当成了你自己的女人? 在刚才被疯抢的珍宝中,就有盛水的器皿。拥有它们的人就去盛水。“救救我!”一位女人微弱地喊。大力士觉得这一声是专门向他而喊因为那女人木然的目光似乎凝望着他。他就向前伏向那女人。“救救我!”那女人更微弱地说。大力士看到她的眼角有些湿润,她想向他哭。他抱起那女人向外走去。他迎着铁锤锐利的目光向外走去。当他走到铁锤跟前的时候虽然铁锤仍旧用锐利的目光刺他但却移步让他过去。来到暗河的边上,大力士放下那女人,他刷了刷手就捧水给那女人喝。那唇现出了润色,那女人的眼角流下了大滴的泪珠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多么怜人呀!大力士把女人拥在怀中,感觉到了女人温热后他拥得更紧而女人也紧紧与他相偎似乎很怕谁把她拉走。“我要保护你!”大力士就伏首向女人说,女人幸福地直点头,并用泪滴去烫去灼大力士的手。“我不想离开你可我得给你弄点儿吃的。”大力士说。“那就抱我去。”女人说。“好。”大力士应道,立时身上就增添了力量。其实他也感觉很虚弱很渴很饿,但他甚至连水都忘记了喝。盛有粮食的鼎,围拥着人,有人抓了一把谷物就挤出人群往口中送去。有人却想得长远,一把一把地往衣服里边塞。大力士无法靠前他向他们怒吼:“都他娘的给我滚开!”那群人就望向大力士,大力士怒目而视,那些人的目光就不敢和他对视人也就躲开。有的开始忙着嚼咽有的钻过石门去暗河饮水。哑巴儒者却从容地走到鼎前抓了一小把谷物几粒几粒地往口中送。“放我下来!”女人说。大力士就想把女人放躺在地上但是那女人的脚一着地却奋力站起,她扑向鼎前抓起一把谷物就往口中塞去,但大力士把住了她的手。“别急,别急,不能一下吃太多。”大力士说得很温柔,女人拼命地点头,大力士就松开了女人的手。 不时地有一双阴冷的目光刺向大力士。铁锤的。他坐在始皇帝的棺椁前,背靠停放棺椁的石台。身边放着一个盛着水的壶,是那个正在他跟前不时从手心里拈几粒谷物塞进嘴里咀嚼的那人所送。忽然感觉铁锤的目光碰了碰手中的谷物,他立即小着双手捧了些谷物送给铁锤。铁锤伸手在他的捧中抓了些,拈了些送往口中,随后就发出了牲口嚼咽草料的那种声音。那人就恭敬地捧着剩下的谷物,立在铁锤的手边。“大人,有水!”他柔声地说。铁锤白了他一眼为什么白他一眼呢?啊,对了,他说他是始皇帝。但是,铁锤只是白他一眼,楞了片刻的神就抓起了壶,咕嘟咕嘟地大喝一气。撂下水壶,那人感觉铁锤瞥了他一眼就慌忙伏下身子把谷物捧向前。铁锤又抓了些,说:“蔫巴龟,谢了!”“不,不,不,小的谢……皇上!”蔫巴龟慌忙说。这是首次有人叫他皇上。铁锤的牙齿有力地错动着使劲咽下了一口谷物。他把手中剩下的一点谷物放回蔫巴龟的捧中,他抓起剑站起来。活下来的女人聚精会神地嚼咽着送到她们手中的谷物。那个石室中殉葬了一百多名女人,活下来的不到二十人!来到始皇帝灵柩前的这二百多条汉子只大力士把一个女人号为己有。其余的,有的在嚼咽谷物,有的在端详把玩手中的珍宝还有的,滞留在暗河那里。铁锤威严地扫视着。 哑巴儒者走到他的面前。“你得和大力士讲和!”他附耳低声向铁锤说。 铁锤迎向哑巴儒者的目光不易被人察觉地点了点头。于是哑巴儒者又走向大力士。“你不觉得我 们需要个皇上吗?”他说。 大力士迎向哑巴儒者的目光,哑巴儒者丝毫未慌未乱。大力士就望向铁锤铁锤也在阴沉着脸望向他。大力士冷笑。哑巴儒者坚定地注视。大力士敛起笑,自己缓缓地扫视周围。随后他的目光再次停留在铁锤的脸上。他缓缓地走向铁锤。他立在铁锤的面前。对视。“那个女人属于你!”铁锤咬着牙压低声音说。大力士就转向众人:“都给我滚出去!这是皇帝安身之处,你们不能在这里搅扰!”他怒吼。 人们呆楞。 “我引导你们来到这里是叫你们继续做我的臣民!”铁锤擎举着宝剑说。 伫立的人,有的俯首,有的瞪视,有的留意着他人的反应。蔫巴龟本来站得离铁锤就很近,在寂静中悄悄又向铁锤移近。还有老袁,也犹犹豫豫向铁锤靠近。这个时候如果有谁振臂一呼,铁锤心中很明白,他会被撕成碎片。这僵持的局面必须迅速结束。他把剑很有力度地递向大力士,大力士没有去接威严地扫视人群中的一张张脸。就有人向外钻去。有的不忘再抓上一把谷物。对峙结束。人群向外流去。铁锤悄悄——松了一口气。 哑巴儒者也随着准备离开。铁锤向蔫巴龟微点了下头,蔫巴龟便忙不迭地再靠前一步说:“皇……上……有……什么……吩咐?” “叫哑巴留下。”铁锤说。 “是。” 蔫巴龟就跑了去。 哑巴儒者站在了铁锤的面前,似乎面带微笑。 大力士似乎在冷笑。 十 这是一位将军。面部已开始呈现轮廓。手中一薄薄的竹片儿或刮或削或按抹。但是,他在想他的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只知道,你在北方,跟随着蒙恬将军。已有多年音信皆无的哥哥你可好吗?老爹临死的时候念叨着你死不瞑目。还有嫂子。想 到嫂子,巧手刘的手停住了。 那天在温暖的窑前巧手刘楞着神儿。老爹撇下他走了,从此后他将孤苦伶仃。于是他更加想念从军的哥哥。一点风儿都没有。刮一刮北风也好啊,刮来一些北方的气息。哥哥,你要是很冷,那我就 同你一块儿冷吧。但是,一点风儿也没有。感受不到一点儿哥哥的讯息。难道,哥哥你已经战死沙场?有可能。可是不管你是在还是不在总应该有消息呀。哥哥,你知道我是多么地想念你。更想念你的,是 嫂子。嫂子。正在这时候,巧手刘觉得有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他的脖颈上。他颤栗了下,觉出了身后立着一个人。嫂子。不用回头他知道是嫂子。他有点儿僵硬地坐在那儿像泥塑。又是几滴热泪落在他的脖颈。他想躲可又觉得那热泪不能没了着落。而他擎受这热泪似乎是应该的事儿。但是他又实在渴望摆脱他的紧张于是他费力地挤出了一句:“嫂子,你没歇?”嫂子没应,却突然从身后扑到他的身上流着滚烫的泪水的脸和他的脸摩挲着。巧手刘不知 所措。嫂子终于停了下来,她缓缓地离开他的身子。他听见她在他身后立了会儿随即离去。巧手刘抬起头,看到了窑内的火光。鼻子一酸,热泪盈眶。那些星星该知道哥哥的讯息可是它们默默无语。许是因为它们看到的它们知道的实在太多太多。它们也一定看到刚才的一切。 从那晚以后嫂子跟她的话很少很少。一块儿干活也是。他觉得有一种什么东西压在他胸中使他窒息般地沉闷。嫂子哀怨般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他就垂下去他有一种愧疚。“你恨嫂子吗?”有一天在窑前嫂子柔声地问。 他连忙摇头摇得很认真。嫂子挺激动一转身奔回了她的屋。他知道她又是泪流满面了。寂静中他知道嫂子希望他去。嫂子屋中的烛光在摇曳,那烛光也在号召他去。能去吗?哥哥。很久,那烛光才灭。灭了很久,他才立起身,走向他自己的那屋。 日子照常枯寂、沉闷。饭菜做好,摆放在桌上,嫂就去唤他:“弟,吃饭吧。”他就去坐在了桌前,说:“嫂,一块儿吃吧。”嫂子的眼里似乎就又有了哀怨的泪花,似乎是哭声:“你先吃,嫂等会儿。” 他就快吃,好叫嫂少等会儿,完了赶紧干活。有时疯狂地快干,有时缓缓地干。有一天去市上卖陶器卖得好,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布店。我怎么走到了这里?他的目光就在各色的布间流连。后来他给嫂子扯了一块布他快活地往家奔。嫂子应该很漂亮如果她快快乐乐如果她穿上好一点的衣裳。嫂子没有捧接他的布而是捧接住了他的脸颊与她的脸颊紧贴,用她的唇用她的脸与他摩挲他呆呆站立他已感受到嫂子丰腴的双乳他很想让那双乳给他更加紧迫的柔软但他的双手对他的念头似乎漠然无知。嫂子终于从狂乱中突然醒悟,她放开了他,扑到炕上,嚎啕大哭。“嫂子命苦啊!”她哭诉。他缓缓地艰难地走出了屋。他落下了滚滚热泪。 后来听说,又征调徭役,征调去咸阳的徭役。不是去造那个阿房宫,就是那个骊山墓。他很平静,好像这事儿跟他没任何关系。那天他和嫂子正在窑前正常地干着活儿,亭长带着几个人来了。他没有显出意外显出慌乱的是嫂子。 “念在你的哥哥从军在外,这次摊派徭役的事儿本来不想让你去。但这次指定要一些陶匠,凑不够人数,只好让你去了。”亭长说。 “什么时候走?”他没有提出异议。 “明天。”见他没有异议亭长就斩钉截铁了。 亭长等人走后嫂子用苍凉的声音问:“你愿意走?” 他用滚滚热泪回答嫂子。 他随着队伍上路了。不时地,他回首遥望家乡的方向。嫂子,我对不住你。到了骊山,他就参与了给始皇帝造墓的浩大工程,他淹没在忙忙碌碌劳作着的浩大人群中。但是,人群中有一个他,不时遥望家乡的方向,那里有他的嫂子。他出现幻觉,幻想当上了军官的哥哥回到了家,嫂子该会多么高兴,嫂嫂该把他的小叔忘记。当上了军官的哥哥回到了家,那狗亭长该会像狗一样地向他点头哈腰。狗亭长给我派徭役时他娘的仿佛我连名字都没似的。哥哥,你的官儿要是再大一点儿,人们也会敬我了,我也不会在这被驱使。当手中的活儿重新清晰的时候,巧手刘便陷入深深的忧伤之中。在忧伤之中,他的活儿干得很精巧,深得同行和工头儿的赏识。秦军勇不可挡,消灭了各个诸侯国,建立了大秦国。环绕着始皇帝的寝宫,布置了壮观的兵马俑阵。同真人真马相同比例的兵马俑,既体现了始皇帝生前的赫赫战功,也体现着始皇帝在另一个世界的威势。千军万马。单独的一个立在眼前,感受的,是一个陶匠的好坏。但是在它们排成的阵势中你感受到的却是皇帝的神圣。你太渺小了你的选择只能是服从服从服从!陶匠中的佼佼者选出参与兵马俑的塑造。塑造人和塑造陶器可决不是一档子事。巧手刘自然被选了出来。而且在被选出来的人中他仍然是佼佼者。已经有几位将军俑出自他的手。当需要塑一位左军、右军、中军三军统帅时,他觉得这活儿应该是他而且很希望是他的。因为想干所以他才担起心来,担心落到别人的头上。所以工头儿们在工地和那位工地总指挥章邯正议事儿的时候他站到他们的面前。当他们注意到他并用目光询问他的时候他说:“那将军让我造吧。我能造好!”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章邯皱紧眉头。“他是说他要造那个俑将军。他行。”一位工头向章邯说。章邯直视着巧手刘点了点头。巧手刘有些激动,向章邯深深地鞠了一躬,说:“谢大人,小人一定造好。” 这是一位统帅三军的将军。巧手刘不时地念叨着。有时他整个儿的人呆住了,陷入了凝思苦想之中。有时泥屑儿纷飞他会一气呵成地完成了一个局部的塑造。夜晚他曾梦见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巡视工地,工头儿们卑躬屈膝地簇拥着他。那将军, 分明是哥哥。他也来到了这制俑的工地。只是瞟了一眼巧手刘呕心沥血塑制的未就的将军俑就将目光移开他根本就忽略了巧手刘的存在。我是你的兄弟呀,巧手刘在心中呼喊他想从口中喊出但嗓子眼儿仿佛太细了硬是把他的呼喊卡住。但是那威风凛凛的将军似乎听到了什么他回过头来望向巧手刘望向巧手刘似乎认识又似乎不认识。巧手刘也直直地望向将军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是你兄弟我是你兄弟。那将军就终于走向他。后来他发现那将军的目光已经从他的身上移到那未就的将军俑。那将军的身影消失在俑中,那个俑轮廓就不再模糊不再粗糙一个具有生命力的艺术品诞生了!但是巧手刘向着将军俑失声痛哭我的哥哥我的哥哥,在痛哭中他醒来面对漫漫长夜。他不时地想到这梦。他的心中充满忧伤。他想着梦中的那位将军,那威风凛凛的甲胄,那威仪而又暗含慈善的面容,令他每一下刮削都胸有成竹。偶尔,会有工头儿立在他的身后,静静地立在他的身后。他用他的感觉看到工头儿点点头儿离去。各个组成部分经过了窑中的焙烧,组合到了一起,三军统帅矗立在人们的面前。他有别于其他的将军俑,在他身上勇猛刚武体现得更内在更含蓄因而更有力量感。他沉静地向前瞩望着,是瞩望着他的士兵吗?抑或,瞩望远方的地域计谋着如何为皇帝开疆扩土。一手搭在剑柄,难以捉摸是准备随时抽出长剑一声呐喊叫勇士们冲锋陷阵抑或,就是一种休闲。另一只手微张着,稍稍有点儿向前伸,垂放在腰际。章邯在工头儿们簇拥下来了。他伫立在将军俑前。他的那张脸,表情也是叫人难以捉摸。但是他伫立在将军俑前,这时候巧手刘瞅章邯很亲。他真的觉得章邯有点儿像这位将军俑。可是,我塑造的是我的哥哥呀。我的哥哥,他要是章大人这有多好。美妙的时刻很快结束,章邯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地跟他的属下们说:“三军就交给他统领吧。”其实这话应该说得有点儿幽默感但他偏说得硬邦邦说完他便停止了伫立到别处去巡察了。剩下的巧手刘,呆呆站立心里冷冰冰。他缓缓抬头望向将军俑滚下两滴泪珠。哥哥,你怎么可能当上将军呢? 十一 死去的宫女的尸体被扔进了暗河,湍急的暗河。蔫巴龟、老袁、哑巴儒者把尸体运到始皇帝寝宫的石门那儿,外边儿接应的人再向暗河中扔。 “该不会把河堵了吧?”外边儿有人叨咕。 “这水流儿这么急,不会。再,别太集中扔。”有人道。 外边有时接应得慢了,冷眼站着的大力士就上前踹一脚那垫着一个铁鼎半开的石门吼道:“赶紧!你们也都死了吗?”那边儿就出现片刻寂静,好像在等待还有什么训斥似的。没有,因为大力士也在等待他训斥的反应。于是那搁在石门下边儿的尸体就被人拽走,就听到接连不断的扑通声。似乎怀有恶意,把暗河堵上得了,统统——淹死。 “这尸体冲出去会被发现的。”有人说。 正拽尸体的哑巴儒者听到外边儿这么说,就询问地望了眼大力士。大力士没有叫停止。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河中突然冒出一批尸体还全他娘的是女的肯定会引起人们的惊讶。要是搞明白了是殉葬的宫女会是一种什么情形呢?停止也来不及了,已经扔下去了许多。就扔他娘的去吧,我就不信二世皇帝能再把这墓扒了!大力士瞟向铁锤,铁锤两腿耷拉着,正坐在棺椁之上盯视着大力士。目光阴阴的。他一定也听着刚才外边的那一句。操他娘的你怎么还叫扔!——大力士听得见铁锤内心的咒骂。大力士浮起一股幸灾乐祸的情绪。你说你是了始皇帝你干麻要怕那个二世皇帝!真是没道理,没道理。大力士不再瞅铁锤,但是他知道铁锤盯视着他盯视得他有点不太自在。“快搬快搬!”他催促。这纯粹是没动静非得要整出动静儿。着的什么急?着急也是急着给那鸟儿腾干事儿的地方。这样想的大力士 就不再监工,转身走向立在他身后的那个女人。那女人正呆呆地看一具具尸体被搬运。如果她们有灵魂的话,她们愿意回到外面的世界吗?大力士向她 靠了靠,很快,隔衣传来她的温热。大力士的手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腰际。她也感受到了大力士的滚烫。然而,头脑中似乎一片空白。一片空白。她看到了 盯视他们的铁锤。为什么是这种眼神?那眼神剑一样在挑她的衣服,手一样在触摸她的肌肤。她就感觉身上很痒,她就赶紧逃避开那目光偎向大力士。大力士就搂紧她走向他们的那一个角落依偎着靠壁坐下,他们都知道铁锤的目光追随着也在这里停下。女人很紧地偎向大力士似乎怕人把她抢走。大力士从容地搂着女人他知道铁锤恨他恨不得拿那剑劈了他。劈了我,不见得就对你好。大力士这样想的时候把女人拥得更紧。 尸体搬运完了,哑巴儒者和老袁也找个角落歇息去了。蔫巴龟不声不响地走到了铁锤的面前。他喘了会儿粗气说:“皇上……皇上,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铁锤鄙夷地打量他,透过他的肩膀铁锤又看到了大力士和那女人心中又涌起了仇恨。看到他们蔫巴龟不是应该显得很可爱吗?铁锤望向蔫巴龟的目光就柔和了,他点了点头。但是就在他点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大力士翻身压在那女人的身上立即他掉进了燥热的氛围中。那个曾经被钉橛的腚很有力量地一下一下推进着。每一次推进都伴随着女人快活的呻吟。大力士成为了那个女人的依托大力士使那个女人放肆地呻吟。真希望在那个可恶的腚上再钉个橛,真恨不得,就在他干那个女人的时候将这剑从他的后背插进。铁锤死死地攥住了手中的剑。带鞘的剑。 “皇上还有十一个女人。”蔫巴龟咽了一口唾液说。 可似乎那个最好的属于了别人。盯视着大力士和那女人旁若无人的表演,铁锤觉得他应该强劲地勃起但是没有,虽然没有强劲地勃起但却有液体粘稠着他的裆。产生这感觉之后他那握剑的手都有些泄气。自惭形秽。他的目光游离了,不再盯视那对儿疯狂的躯体,茫然地面对了虚无。 “皇上还有十一个女人,皇上想怎样就可以怎样。”蔫巴龟说。 虚无从眼神消失,他看到蔫巴龟。他的目光中 出现嘲弄。“你愿意照顾那十一个女人?”他问。 “小的愿意。”蚊子一样的声音。 “那你得……做太监!” “不用不用,小的先天就和太监 ……差不多少。”蔫巴龟有点儿慌,但还没有慌到一塌糊涂,甚至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儿镇静。 铁锤皱眉前倾,是一种询问。 蔫巴龟露出了下体让他看。铁锤哈哈大笑那玩艺儿蚕蛹一样大小。哈哈大笑一阵之后铁锤敛起笑意说:“小倒是小点儿,可未必就能老实!” 蔫巴龟忙辩解:“皇……皇上,小的这玩艺儿 从来就是这个样子,什么时候都是这个样子!” 老袁拽了哑巴儒者凑上前来,窥视了蔫巴龟的下体之后都获得了一种好心情。“真他娘的精致的 一个小玩艺儿!”老袁说。 哑巴儒者捋着胡须说真难得他的这份想孝敬皇上的心思。 “那就彻底一点儿嘛!”铁锤说同时就抽出了长剑蔫巴龟连忙捂住下体连连后退说:“皇……皇上不用呀不用。” “皇上就饶了他吧,在这里阉他会要了他的小命的。” 哑巴儒者说。 铁锤的目光就由蔫巴龟的下体收回,移到哑巴儒者的脸上,又落到剑上。肃静中传来大力士的喊叫和粗重的喘息,铁锤就望过去,望到大力士扑倒在那女人的身上只剩下了粗重的喘息。铁锤的心情又好起来。他又凝视了会儿他的剑,缓缓地,然而很有力量地放回鞘中。蔫巴龟已经拉上了裤子。“如果有什么差错可就不是阉了你!”铁锤逼视着蔫巴龟说。 “哎,是。小的这就去照顾她们。”蔫巴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几乎是欢天喜地去了女人们的那个石室。 从铁锤面前离开的时候,哑巴儒者瞥了眼大力士的腚,不易被人察觉地摇了摇头。 通向外室的那扇顶起一半的石门下边儿排着的一堆儿脑袋陆陆续续缩了回去。 十二 部下向章邯报告,一处河中发现多具女尸。多具女尸?章邯挺糊涂。就赶紧去看。河岸上,围着许多士兵。河水在奔流着,但并不大急。靠岸稍稍凹进一点儿的地方,便有漂浮的尸体滞留。都是宫中女人的打扮。虽然由于被水浸泡已经失了相,但 她们都是宫中的打扮。特别是那发式,云鬓的发式。章邯心中冰凉冰凉的。上游的不远处,就是始皇帝墓中暗河的出口处。这些宫女怎么会出来的呢?照理她们没有任何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莫非里边儿出 现了什么变故?“把这些尸体给埋了!谁敢胡言乱语当心他的脑袋!”章邯铁青着脸说。当然有些尸体被冲到了河的下游去了。被发现之后能做了无头案?这件事要是被二世皇帝知道了会是怎样一种后果呢?如果他非要打开始皇帝的寝宫看一看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随后的修复工程是巨大的。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能被治罪!鬼知道那个赵高会嘀咕些什么。这个人想把皇帝的什么事都包下。简直是想控制皇上!谁能去跟二世皇帝说这番话呢?说了又能怎样呢?要是听不进去要是再让那个姓赵的知道了结果可就不太妙了。君子很难斗过小人呀!君子忙着人模人样小人忙着揣摩皇上的心思,有的是时间想办法抓住你的小命根儿。别以为我章邯把这始皇墓造得如何如何妙,把这阿房宫造得如何如何好,怎敌得人家耳畔的软语!耳畔的软语……听说那个姓赵的正在给二世皇帝寻觅美女。始皇帝刚刚离去二世皇帝就要忙着干女人真是岂有此理。你不能和始皇帝比,始皇帝创立了宏传的基业他有 资格!你有资格吗?……但是,你有资格治我的罪!不能让你治罪就得有对策除非我是一个愚蠢的人! 我愚蠢吗?我愚蠢吗?我愚蠢怎么会爬到今天的这个位置?该死的赵高我不妨跟你比量比量!你不是给皇上找女人吗?那这事儿就出在这上边。哈哈,这可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啊!章邯的内心是一种情不自禁的笑,但脸上现出的却是嘲讽和狰狞混杂。 章邯面前的二世皇帝想拿出一种威严来但由于心虚却拿得很不成样子因而自己倒现出那么一点儿不自在,这已经被章邯洞察。到底是不老练。 “章邯,你有什么事要见我?” “骊山的工程地上建筑已经快完工了不知道皇上想不想到工地看一看,如果皇上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臣好秉意去办。” 我懂得什么?搞不好倒要被窃笑。——“你不是干得很好吗?朕很满意。反正你要记着,父皇功同日月因而你们所做的,一切要与之相称。” “臣明白,臣想骊山工程即将结束,现在就加快阿房宫的工程。这个工程却是显示一下皇上您的威严的工程,臣不能不办好。” 二世皇帝当时就觉得章邯有些可爱。——“那你就把它办好。” “是。做臣子的我等应该处处为皇上着想。”章邯琢磨机会引出自己想说的话。但二世皇帝一时无话导致冷场一时的冷场,章邯拿出了上下文不衔接的一句:“臣听说有人在给皇上搜求美女。”——这话说得硬梆梆的。 二世微点了下头。“有什么不妥吗?”二世的话也硬梆梆的。 “那倒不是。臣听到和这件事相关的一件事。” “什么事?”二世身体前倾。 “臣听说一些被选来的女人因为觉得不合适就被沉进了河中。” 二世皱紧了眉头。“这事儿朕倒是头一次听到。你怀疑是朕所为吗?”二世皇帝做出内心无愧的样子说其实他本来也不必心虚。 “臣不敢。皇上仁慈,臣不敢有这样的想法。相信还是有人为了给皇上办好事情才做出了这等事。” 二世几乎要现出笑意章邯的话初一听简直驴唇不对马嘴,想一想,也对,人家给皇上找女人能粗心大意吗?能不从严要求吗?只是不满意也不必沉河呀!真不愧皇上的老师,奇q i s h u 9 9.сom书心狠得下来。“为一国之君,小仁小义,对天下却是至不仁至不义,一切当从维护国君的威权出发。”——赵高做太傅的时候,这样给后来的二世皇帝上课。 见二世皇帝陷入沉思之中,章邯觉得他该告辞了。回去的路上他望着巍峨的宫阙叹了口气。还得继续征发徭役让这阿房宫更加壮观。虽然,那些个百姓又得辛苦喽,但他们创造的这一切总统帅是我章邯!章邯! 皇上没有道理不记着我的这份功劳就是史书,也应该大书特书着我。 十三 铁锤的目光不时盯向那道半开的石门。石门那边,有十一个女人,能够给你温热的女人。一想到 这些,会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益发觉得这边儿 的石室冷那边儿的石室暖。特别是这始皇帝的棺椁之上更冷,因为包裹着的是铜。但是这里至高无上的位置就是这棺椁之上,所以他的位置就是在这里! 但是,临时地离开一下应该可以。比如去和女人们相会。但是,那道门不能叫人信任。那道戾门一且关闭只能从外边儿打开却不能从里边儿打开。他仇恨地望向大力士。大力士微闭着眼心满意足地和那个女人相偎。怒火燃烧铁锤胸膛起伏。反正是那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铁锤的手伸向了剑,攥得紧紧的。 “给我们点儿吃的!”外边儿有人擂打着石门喊道。 “给我们点儿吃的!”有稀稀落落的响声。 铁锤的目光就从大力士身上离开落在了那道门上。大力士也睁大了眼睛谛听。老袁和哑巴儒者望向大力士,大力士知道那目光中的希望是什么。 蔫巴龟从女人那屋溜了出来,看了看几个人的脸,听了听外边的声势,走向前去嚷道:“嚷什么嚷!” 蔫巴龟实在没份量,这种人越是声嘶力竭越是没有份量。还招致了回骂: “我操你娘蔫巴龟!” “有种你给我滚出来蔫巴龟!” 蔫巴龟有点儿慌,求救般地望向室内的几个人 但遇到的都是嘲弄鄙夷的眼神。“叫我出去?有种的看谁敢进来!”蔫巴龟小声嘟囔着走向通往侧室的那道石门的旁边儿坐下。听到他嘟囔的大力士、老袁、哑巴儒者看他的目光中当时就多了痛恨,幸亏声不大外边儿听不到。 大力士站了起来,走到了石门那儿。门仍然被那个鼎顶着!要不是需要水,他娘的就把这门放下随他们嚷去。门外下边儿,有走动的脚。门仍然不时地被擂打,同时就传来哀求:“给我们点儿吃的!”声音有些飘渺似乎本没希望但既然还在活着总得做点儿努力,努力已经成为了形式。 “弟兄们!”大力士喊道膛音很重,震得石壁的尘往下落,当时外边儿就静了下来。“粮食已经给你们分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点儿即使全给了你们,也顶不了大事。何况,始皇帝的灵魂附了铁锤的体,你们还要和皇上争这一点儿吃的吗?”声音真是有力度! “弟兄们想想办法,说不定那河中能逮着鱼呢。鱼逮多了,别忘了孝敬皇上。”后面的这几句话说得轻松、幽默。但外边儿突然出现嘈杂有人说对呀怎没想到抓鱼。大力士听会儿外边的动静,走回那女人的身旁坐下。 小小的风波结束。 “啊,有鱼有鱼呀!他妈的,没抓住。”很快,外边儿就传来了欢呼。 哑巴儒者现出了笑意,向大力士点了点头。铁锤的头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但是,一种仇恨油然而生——我怎么就像一个多余的人呢? 大力士知道铁锤恨他但他不管。你爱恨你就恨反正要是没有我你不知道咋样呢!你说始皇帝附了你的体我是不相信。你愿意当皇上你当你的只要你别妨碍了我。再说有你在那儿顶着皇上的名我也能借点儿光。要不,剩下的这点儿粮食早被疯抢了。饿了,铁锤就指定蔫巴龟给每个人分一点点儿——十一个女人、大力士、老袁、哑巴儒者、铁锤。蔫巴龟就兢兢业业地侍候着十一个女人和铁锤。为了叫大力士和哑巴儒者、老袁看他的眼神能好一点,他也侍候他们。 哑巴儒者洞察一切。要是把大力士宰了那可是愚蠢透顶了。哑巴儒者就向蔫巴龟招手。蔫巴龟过了来,他还招手蔫巴龟就将耳朵给了哑巴儒者。一番耳语。蔫巴龟不断地点头称是。后来他几乎是兴高采烈地离开。铁锤狐疑地看着这一的。 “我抓着了一条鱼!我抓着了一条鱼!”外边儿传来一个人的欢呼。 传来一阵喜悦的骚动。可以想象得到,那条暗河的边儿密密麻麻地趴着人,胳膊探进水中。 那条鱼把它在那人鱼灯上烤了吃,是一道美味。如果他们拿我当皇上这道美味应该属于我。就在铁锤心里酸溜溜的时候,蔫巴龟领着一个女人出了来。-qī-shu-wang-一个娇小的女人不声不响地站在了铁锤的面前。蔫巴龟牵着她的手把她领到面前。铁锤以一种似乎有点儿漠然的神情打量女人的娇小。他高高在上,两腿耷拉着坐在始皇帝的棺椁之上,所以本来就娇小的女人看起来更加娇小。这女人面色苍白,肌肤如 凝脂,似乎有一种透明感。特别容易叫人产生一种想去蹂躏的渴望。那我就蹂躏她。 外边儿又传来抓着鱼的欢呼。哑巴儒者拍了一下呆楞地瞅着铁锤和铁锤瞅着的那个娇小的女人的老袁,老袁转头看哑巴儒者,哑巴儒者向通往室外的那道石门甩了下头,老袁恍然大悟般地啊着就起了身,说:“我们抓鱼去!” 蔫巴龟赶紧跑过来挡在了面前,结结巴巴地问:“你们干什么……去?” 哑巴儒者就是笑。他知道蔫巴龟是怕他俩不再回到这个石室那时他蔫巴龟可就没了主心骨。 老袁说我们逮鱼去,当然有皇上的份,他边说边拨拉开蔫巴龟。 蔫巴龟走回铁锤面前说:“他俩给皇上逮鱼去 了。” 铁锤没看蔫巴龟看的是哑巴儒者和老袁从那道石门下边消失,那道石门下边不再排列偷窥的脑袋。大力士和他的女人相拥而眠。那个鸟人睡起觉来居然无半点儿声息。铁锤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女人身上。他盯视着那个樱桃小口。他在尝试着让自己勃起,让自己冲动。 蔫巴龟回身扫视了一圈儿,压低声音对女人说:“起紧去侍候皇上!” 像偷鸡摸狗似的。铁锤忿忿地想。女人就向铁锤伸过手去。铁锤未动。蔫巴龟就把女人抱起,放在了承放棺椁的平台上。女人爬起凑向铁锤。铁锤一把搂过,唇贴在了唇,狠狠地吻,一只手除下了女人的服饰自己的下衣,他凶狠地刺入,女人的呻吟女人的大叫被他的唇封锁女人的脸上全是痛苦。惨不忍睹。蔫巴龟垂头丧气地走进女人的石室。 大力士使他感到屈辱大力士令他仇恨但,发泄在这娇小的女人身上了。女人越是呻吟女人越是喊叫越发刺激他更加凶猛地蹂躏。女人停止了呻吟停止了喊叫她流淌着泪。铁锤终于发泄完了庞大身躯伏在娇小的女人身上歇息着,歇息了一阵子之后他又去吻女人的樱桃小口使劲地吻他发现女人呼吸急促他索性更紧地用他那张大嘴包容住了女人的口,他的肥硕的舌头抵住了女人的嗓子眼儿女人拼命蠕动着腿蹬动着他重新亢奋就再次进入紧压女人抽动。女人在挣扎他沉稳地进攻女人终于昏迷过去了他再一次一泄如注。 他仰躺在女人的身边女人休克他休息。这才是皇上!他知道他的阳具正肮脏地裸露,但这才是皇上! 他忽然觉得身下的棺椁在倾斜他连忙坐起仍然觉得棺椁在倾斜似乎要把他铁锤周下去,他寻找不到把握的地方,竟然去压在了女子的身上。他定了定神,原来是头晕。就在刚才他坐起的时候他看到蔫巴龟立在下边。 小淫嘴儿本来趴在暗河的沿儿上,把胳膊探进水中逮鱼,结果被人不小心踩了一脚,疼得坐了起来。“瞎乱踩啥?”他抗议。人家瞥了眼小淫嘴,啥话没说,该干啥干啥去了。小淫嘴没折,索性也像一些人一样下到没腰深的水中弯腰摸。还真的就摸到了一条鱼他两手死死把鱼抓住举起欢呼:“哈,我抓住了一条鱼!”许多贪婪的目光落在了那条鱼上。小淫嘴一惊,赶紧把那鱼送到嘴边就是一口,咬去了鱼尾处的一块。疼得鱼儿挣扎,小淫嘴死死抓住。他滚在了河的沿儿,他爬了起来。他走向通往外边的那道石门。那道石门被抬起,被找来的几根木柱儿支撑着。水银的气息有毒,同时有暗河的这个巨大的石室,无论如何又不如点燃着人鱼灯的室外亮堂所以大多数人滞留在了室外。小淫嘴两只胳膊肘儿着地从石门下爬过,他去找了根箭扎进鱼的身体,那鱼一下一下颤动着。他把鱼放到人鱼灯上去烤,很快就弥散开鱼的香味儿有人贪婪地望着那鱼,有人吞咽着口水。小淫嘴草草地烤了烤便把鱼吃了,吃得很急如果细嚼慢咽本可以吃得有滋有味。他望着剩下的鱼刺儿发呆想扔还有点儿舍不得就放在口中一点一点地嚼同时找了个角落,倚壁而坐。因为那条暗河逮鱼的实在太多已经很难再叫人插进去所以有许多人呆在这里。那鱼刺儿也吸引着目光,那鱼刺儿一截儿在口中被咀嚼一截儿露在外边薄薄的嘴唇儿要流出口水他就发出往回吸的声音。“这动静真讨厌!”有人说。小淫嘴停止了咀嚼望停止了微闭双眼陶醉他望向说他的人。又有口水要流出用力吸回。“这动静有啥难听,不爱听可以不听!”他说。那人翻楞着眼睛看他一时语塞。有人就说就讲点笑话吧,让大伙开开心瞅你也能顺点眼。小淫嘴一愣神这话听着也别扭。但随即他乐了,说:“行啊,你们爱听我就给你们讲。”他就叼着鱼刺儿一边吸着口水一边讲。 “有个伙计告诉他老婆说:‘我的官儿比以前更大了。’老婆嘟嘟囔囔地说:‘官儿大了却不知道那个玩艺儿大没大。’那伙计说:‘当然得大。’老婆子一听,挺高兴。等到干事儿的时候,挺奇怪——觉着跟从前一样小。官说也没啥奇怪。老婆说咋就不奇怪呢?官说老爷我呀升了官职老婆您咋能还照旧?免不得我的大了你的也大了!”哧溜,小淫嘴儿吸了下口水。听者发出窃笑、大笑、狂笑和苦笑,还有的拍打着大腿说妙呀妙! 有的就说:“要是当了皇上那玩艺儿要是跟着长能变成驴玩艺儿!” 有人说:“长不长不说,反正能跟着享艳福。” 十四 “给我弄一张弓来。”二世皇帝跟六指说。六指下意识地唉了声后就一愣神。二世皇帝就皱起了眉。六指就赶忙说小的明白了皇上要像父皇那样能文能武,文武兼备。二世皇帝的眉头就松开了他目送着六指几乎是小跑着出去。我在人们的心目中肯定是一副文弱的形象没有父皇的虎威。走在这宏阔的宫阙中,我确实有一种骨骼拔节君临天下的感觉,但有时也被这种宏阔所压抑,压抑得渺小着叫你觉着你的灵魂被挤压得要爆发了。我是皇帝可他们拿我当做皇帝了吗?也许他们认为我手无缚鸡之力呢。 父皇驾崩即将入葬的时候,二世皇帝曾叫人拿来了父皇的佩剑。始皇帝威风凛凛的形象中这佩剑已经成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当他手按剑柄身体前倾的时候,谁的心不往下沉呢?但是,(奇*书*网^_^整*理*提*供)这柄佩剑现在擎举到了他的面前,而且如果他愿意今后可以与他长相伴。于是他肃然地站起,伸手抓那把剑,他立时就感受到了那柄剑沉甸甸的份量他差点儿露出慌乱来。他的手由抓变成了抚摸后来努力自然地放回。“是父皇喜爱的佩剑就让它与父皇长相伴吧。” 他说。没人的时候二世皇帝攥着拳头把细弱的胳膊举到跟前自己跟自己愤怒你怎么这么弱!难怪父皇不把皇位给我。现在我得证明我跟我获得的这皇位是相称的!你们不能小看了我不能! 六指拿来了一张弓,还有箭囊。一看那弓,二世皇帝的眉头就又皱起来。 “皇上,这可是一张难以获得的良弓啊!它是当时造弓名匠制作地方做为贡品送给始皇帝的呀。” 又是始皇帝!我怎么就摆脱不了始皇帝的影子? “丞相李斯求见。”太监通报。 二世皇帝就往外走这当儿他心情不好他可不想和这个自恃有恩于他的老头子讨论什么事情。这个老头子愈是谦逊二世皇帝越是觉得那是在表演矜持叫你这个二世皇帝得给他面子给足面子他娘的我是皇帝干麻净给人面子! “臣叩见皇上!”李斯见到走出的皇上慌忙跪下他本来正等着进去呢。 二世皇帝微微产生了点儿歉意。没有他哪有我今天啊。虽然当初拥立我并非他十分的情愿可他究竟以他本人的巨大的影响力扶我走上了皇位。“你——起来吧。”二世皇帝说。 “谢皇上。老臣想和皇上商议一些事情。”李斯说。 二世皇帝当时有点儿火。你没看见朕正要外出!“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军情,李大人可暂且陪朕出去打猎。”二世皇帝说完他就后悔,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叫李斯看他的什么热闹。 结果二世皇帝这么一说李斯还能说我不跟你去?“臣虽然已经老朽但臣倒是真心愿意看到皇上勃发的英姿。”他说。 “那就随朕走吧。”二世无奈地说。 武士们浩浩荡荡地簇拥着二世皇帝向野外出发。骑在马上的二世觉得自己挺威风,比在宫中在群臣面前发号施令威风。难怪父皇生前一次又一次出巡。他瞟了眼李斯,李斯似乎心事重重。老朽,老朽啊。天空澄澈地蓝着,地上铺着金黄色的落叶。二世皇帝知道此时大自然的情境给他和李斯迥然不同的感受。可是难道李斯李大人的感受就没有道理吗?不管春天如何绚烂,不管夏季如何热烈,都要有凋零这一刻。而且,都要步入那寂寞的冬季。至于重新开始的,鬼知道跟你有没有关系,正如我现在当皇帝和父皇有什么关系呢?……二世皇帝讨厌自己此时此刻使劲地去深邃怅惘忧伤的情怀他策马带领众人驰向山林间。 一只苍鹰陡然出现在空中而且悠然地滑翔着而且它投向这队人马睥睨的眼神让二世皇帝感受到了一种冰冷一种颤栗的冰冷这分明是父皇生前时常投给人们的目光啊有了这种想法二世皇帝鬼使神差地摘下了弓搭上了箭全力地向飞离得很近的那只苍鹰射去箭在苍鹰的腹下无力地折转了头落了下来,那鹰一惊但随即飞高悠然地转了一圈儿瞥了几眼这边儿消失了。其实那鹰当时飞得实在太低了,谁也没有想到皇上的那一箭是那么地无力。你可以射得不准但不能那么地无力。这下子可叫众人大开了眼界,人们都知道二世皇帝文弱但怎么个文弱一直还真没有个什么机会领教呢。二世也挺意外地僵住了。 忽然六指拍手叫道:“哈哈,皇上故意吓跑了那只鹰!” 就有人说:“可不是。真准,正好是要射着还没射着。” 就又有人说皇上仁慈。 二世狐疑地望向众人。难道他们真的这么认为?李斯的头没摇,但他觉得摇了摇头。其实也没有发出一声叹息但是他觉得自己发出了一声叹息于是他慌忙说这鹰不射也罢也罢,这鹰在许多地方是被奉为神鸟的,不射也罢也罢。李斯不断地使劲点头。“如果遇着什么东西大家就同皇上一同去射,这也表示我们大家与皇上同心。”李斯高声说他当然是好意是想让乱箭掩饰皇上的箭法。 但二世首先感受这话像拿他当猴儿耍。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深化感受的时候有人眼尖喊道:“野兔!” 二世循指望去果然一只野兔正一窜一窜地向远处逃去。“给我追!”他喊道。于是这队人马旋风般地追向前去渐渐,许多马不由自主地跑在二世皇帝的前面二世挺恼火疯狂策马跑到前边的也忽然意识到了不该跑在最前跑在最前的应该是皇上就不再策马就渐渐落在二世身后二世挥手命令给我射!乱箭齐发,有两只箭射中了野兔,野兔带箭向前窜了一下就倒地抽搐着随即,狩猎的人围在周围。 六指跳下了马拎起野兔说:“皇上指挥得法初战告捷!” 不知怎么,二世皇帝没看那野兔看的是六指多出的那只小指他有点儿恶心。 这一天二世再没射过一支箭。发现猎物他都是手一挥不是喊给或追就是喊给我射。这一天的战绩是:五只野兔子和两只鹿。二世拿不准是该趾高气扬呢,还是垂头丧气。 猎物送进了御膳房。李斯跟进了二世皇帝的房间。二世挥了下手算是恩准李斯可以坐下,随后他自己一屁股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完了就在那儿发会儿呆。“李大人有什么见告?”二世皇帝问他问完就觉得问得有些阴阳怪气。 “老臣看得出来,皇上整日呆在这宫中一定很是烦闷。老臣想莫不如效法始皇帝去出巡各地,这样既可消解烦闷又可张我皇威。”其实他先前找二世皇帝本来另有大事,但他把它们搁下了,他得把握龙脉的搏动。 腰酸腿疼的二世当时就直了身子盯视着李斯。 “耀皇威于四方,老臣愿陪。” 二世微笑地点了点头。 蔫巴龟逮了条不大不小的鱼。那鱼滴着水珠儿 活蹦乱跳时就已经叫他流出了口水。他从沟中爬上来他兴奋得流下了泪水他差了声地说:“皇上有鱼 吃了!”是的,铁锤终于有鱼吃了。 十五 老袁和哑巴儒者说出去给皇上抓鱼,别说鱼了,连人都不见影了。更叫铁锤难以忍受的是——大力士抓了鱼,而且烤熟了回来,给那个女人吃。棺椁之上的铁锤眼珠凸出地盯视着被樱桃小口吞食着的鱼,他不断地吞咽着口水。他用力攥着宝剑大力士的背很开阔插进柄剑不会难,难道会很难吗?他就终于忍无可忍用剑拍打着棺椁大叫给我弄鱼来吃!给我弄鱼来吃!大力士的躯体僵滞了会儿,分明他在谛听铁锤的咆哮。那女人加快了进度几口把残剩的鱼吞进了口中,瞥了眼铁锤就赶紧埋下头去咀嚼。大力士终于缓缓地转过头来,投给铁锤鄙夷的目光。他心说你要不做皇上你也可以自己去抓。但是,蔫巴龟立在了铁锤的面前。“皇上,小的去给你抓鱼吃。”他说,他那单簿的身影就走向那道半开的石门。铁锤有点儿感动。 蔫巴龟就真的给铁锤抓了一条鱼。他很快觉得四围有贪婪的目光射来他慌忙要往铁锤盘踞的那屋奔,可脚下一绊他一个前扑跌倒了,鱼,摔出了手。他正要往前爬把那活蹦乱跳的鱼抓住,可身后早窜上一人拿脚荡开蔫巴龟前伸的手,伏身把鱼抓在了手中。“哈哈,这回老子有鱼吃了!”这家伙得意地说并照着那鱼的脊背就是一口。 刚才的那一绊,肯定就是他绊的蔫巴龟恨恨地想。“你他娘的,你抢吃的是皇上的鱼呀!”蔫巴龟嚎哭着,他几乎要像小孩子一样在地上打滚。 “你他娘的你骂谁?谁是皇上?老子他娘的就是皇上!能孝敬老子是你的荣幸!”那人向蔫巴龟瞪眼说道那眼珠子这一瞪跟牛卵子一样大。 在大眼珠子的瞪视下蔫巴龟不敢再有所抗拒。“皇上的鱼呀……”他哀嚎着,在地上翻滚着。后来他踉踉跄跄地来到了铁锤的面前扑通跪下,说:“小的给皇上抓的鱼叫……叫他们给抢吃啦!” 棺椁之上的铁锤身体前倾恨恨地瞪视着蔫巴龟,他痛恨蔫巴龟的窝囊。可他要是不窝囊他会依附我?正因为他窝囊他才得寻个依靠。铁锤终于叹了口气说:“算啦,我不怪你。”这话他说得挺忧伤。 蔫巴龟的泪眼就向通向外边儿的那半开的石门望去铁锤明白他的心思他是想再去抓鱼可抓了鱼怕又被人抢去。“你不用再去了。”铁锤说,这一句,比先前透露出更大的忧伤。 “那皇上你……” “你就用朕的女人和他们交换吧。”这话从铁锤的口中艰难地一字一字地吐出蔫巴龟呆住了大力士和他的女人呆住了呆着女人的那个石室的门静静地半开着。 “用……用女人换?”蔫巴龟结巴着。 铁锤点了点头。 “咋……咋么个换法?” 铁锤没有回答蔫巴龟。 蔫巴龟茫然了会儿,起身,走到通向外边儿的 那半开的石门前立住。“有愿意拿鱼享受女人的吗?”蔫巴龟说。那边儿静静的,没有人应声。“有愿意拿鱼换女人的吗?”蔫巴龟提高了嗓门。 “我干!”有人暴喊了一声。随后,那人钻了过来。 蔫巴龟一看那人头皮发炸怎么着?正是夺他鱼的那个大眼珠子。“你拿的鱼是……是我的!”蔫巴龟并不硬气地说。 “什么你的!现在在我手里就是我的,要是不愿意就拉倒!”说完大眼珠子张开大嘴就要往那他已经吃了一半的鱼咬去,那鱼已经被他烤熟。 “别!”蔫巴龟把住了大眼珠子的手。大眼珠子望着蔫巴龟一边笑着一边往回咽着口水。蔫巴龟拿过了那鱼跑到铁锤的面前。“皇……皇上,这是……这是你的鱼。”他说。他把鱼擎向铁锤。 半晌,铁锤才伸下了手。他凝望一阵子那半生不熟的鱼,狠狠地咬了一口,流下滚滚的热泪。 大眼珠子乐颠颠地跑进了女人的石室。不一会儿他抱了个女人出来奔向另一道半开的石门,蔫巴龟连忙边跑向前去边喊道:“不……不能带走!” “咋的?说话不算数?”大眼珠子的眼珠子又瞪得跟牛卵子一样大。 “算数。我说的是拿一条鱼可以干一个女人一次。这……可是皇上的女人!”蔫巴龟这回说得可挺硬气。同时他把目光送向注视着这一切的大力士大力士就站了起来,直视着大眼珠子站了起来。 大眼珠子注意到了大力士的举动,就把女人放在了地上说:“好,就按你们说的办!”他就赤裸了自己的下体和女人的下体,他贴向女人他知道许多目光注视着他有些不自然他本想凶猛地进入但他克制了,其实能够进入已经不错了,他被注视得几乎阳痿。 通向外边儿的半开的石门那儿挤压着密密麻麻 的脑袋。 大力士重又坐下,坐在他自己的女人身边。他凝望他那女人的脸,那女人呆呆地望大眼珠子干着另一个女人。为什么要管刚才的事呢?得管。如果人们都起来造铁锤的反,我大力士还能安静地呆在这里吗?还有这个女人。如果起了骚乱,鬼知道我有没有能力保护她。多少人也想干她呀。 铁锤想使劲而又不敢使劲地咳了起来。嚼咽最后一点骨刺儿的时候有骨刺儿卡在了喉。使劲咳吧,疼,不咳,那鱼刺儿就呆在那里。 蔫巴龟终于猜明白了铁锤咳的原因他说:“皇上赶紧喝水”。 铁锤就拿起旁边的壶仰脖咕嘟咕嘟地喝了一气水,疼痛减少了许多,骨刺儿仍然顽固地附着在那里。他瞥向动作着的那个人,向蔫巴龟说:“你给我听着,别动别的女人!” “是,就可这一个。”蔫巴龟边说边回头,瞥了瞥大眼珠子蹂躏的“这一个”。 十六 二世皇帝浩浩荡荡的出巡队伍出发。李斯等诸多大臣随行。二世皇帝知道赵高和李斯有着较深刻的不一致,所以他把宫中事务交付赵高处理。赵高没在跟前李斯挺放得开地忙活着。二世皇帝呢,也再不必为二人的勾心斗角处心积虑。我是皇上我竟叫他们搞得不开心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现在又有啥办法?没他俩哪有我今天!始皇帝在的时候没这情况。他咳嗽一声都得有人赶紧去证明那是一声伟大的咳嗽,谁还敢有胆子在他老人家面前性格一下? 始皇帝那么威势所以他嫌住的房子小。就拼命地造房子。造着宏伟的阿房宫,不知道是嫌房子没造完还是嫌房子还小,一次一次地出巡。最后一次,胡亥得以跟随。他体味到了父皇内心那强烈的焦躁。他宁愿让玉辇颠簸着他就是不折转。他究竞在寻觅什么呢?他什么都不缺少,他惟独恐惧着他生命的终结。生命终结一切对于他又有什么意义呢?因为他太渴望让生命无限他听到人们谈论到那永生不死的神仙神情就会出现异乎寻常的专注那浓浓眉毛下的眼睛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停止转动。因为他爱听神仙们的事,许多人就踊跃地和他谈他就借着出巡的名义到处寻访着神仙的蛛丝马迹。有人为了邀宠,就和他编造神仙的事,这欺骗了他好长一阵子,但他一旦觉悟到他被欺骗他的报复是惨烈的而且,那哀嚎的余音鬼知道会延续到多久。 现在,我在沿着他的足迹出巡。父皇没有长生不老。他若长生不老没有我的今天。我在出巡,我究竟要寻觅什么呢?一想到这个问题心中便空了起来。寻找做皇帝的感觉?做皇命的感觉在宫中已经很能充分地体味可我偏要什么出巡。而且,这全是他娘的李斯这个老混蛋的主意。是不是我掉进了圈套?他叫我远离了赵高,他想叫我心不旁属。这个老混蛋!如果他真的出于这个动机叫我出巡他犯的可是欺君之罪!这个罪名可是他担当不起的! 玉辇颠簸着二世皇帝。尽管各地的官员都大肆 排场地迎接他的到来,可怎么着也不如宫中舒服呀。真想早日折转了头。 “我们还走下去吗?”二世皇帝跟李斯说。 李斯知道二世皇帝已生倦意。“还是再走一走吧。皇上首次出巡本来是耀我皇威怎可中途而返呢?”他说。 这话叫你无可辩驳。二世皇帝茫然地点了下头。就听任李斯安排一路浩浩荡荡地走下去。队伍倒是浩浩荡荡二世皇帝的心可是孤寂得很呢!但是他就是不再提折转的话头队伍越是向前铺展着浩浩荡荡他越是在心里深刻着对李斯的仇恨。 “始皇帝生前出巡到达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这会稽山了。所以,我们抵达会稽之后使可以转回了。”已经要到会稽山的时候李斯说。 二世皇帝当时顿觉心中轻松了许多。但是,到达会稽山的那次出巡是父皇的最后一次出巡而且有我陪伴在他的身边难道在这次出巡之后我还会再出巡?如果不那这次不也是我的最后出巡吗?二世心中涌起一种不吉的感觉。 他们抵达会稽山了。站在那块始皇帝所立的歌颂大秦功德的石碑前二世皇帝觉得那石碑在升高升高并向前倾斜他立即率百官向着石碑叩首再叩首,站起的时候那石碑就回复了原来。他就用谦敬的目光抚摸碑文:“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修 长。三十有七年,亲巡天下,周览远方。遂登会稽,宣省习俗,黔首斋庄。”接着二世皇帝便读出了声:“群臣诵功,本原事迹,追首高明。……”读到这,二世皇帝住了口。他环顾群臣。他在用目光询问今天我们能做点儿什么呢? 能做。李斯究竟还是李斯,他上前一步,说:“这碑由始皇帝树立,而现在我皇又沿袭了皇帝的名号,而这碑辞中又没有始皇帝的字样,以后年代久远了,这碑究竟是哪位皇命所立,恐怕就要被人说不清楚了。因此,臣以为莫不如以皇上的名义在碑辞旁再刻一些文字,对碑辞做一些说明,这样既告诉后人我皇曾经出巡至此,也体现了我皇对始皇帝赫赫功德的尊崇。” 二世皇帝挺高兴地点了点头。这样一来我也被镌刻在这块石碑上了,如果这块石碑中有父皇的灵魂的话那么我的名字就与他一同肃穆一同神圣。“朕同意按李斯的意思办。”二世皇帝说。 “皇上圣明。”李斯说。 李斯起草了碑辞送二世皇帝过目,并再次强调:“皇上,碑辞以您的名义镌刻。”二世皇帝当时皱了下眉,他讨厌李斯的强调。难道这还用说吗?李斯究竟是李斯,拟这碑辞对于他实在算不得什么。“就照此办理吧。”二世皇帝过目后说。碑辞送给了工匠,由当地官员监办。 二世踏上了归程。当时二世觉得心情轻松许多。终于,踏上归程了。想到李斯,他就搞不准是该恨他,还是该爱他。恨他有恨他的理由。爱他有爱他的理由。恨他也好,爱他也好,我不能对他怎么样了。惩治他也不好惩治,奖赏他以他的现在已经并不是太需要了。一人之下还能需要什么呢?有点好言语好态度已经是够了。但不知怎么的我并不愿给他,虽然其实给他这些我并不损失什么。 但是一回到宫中二世皇帝就决定恨李斯。 留在咸阳的朝官热烈迎接二世皇帝的归来。“我皇出巡,在咸阳的朝官食不甘味昼夜思念我皇归来,今天要不要举行盛宴,君臣同乐?”赵高说。 二世皇帝皱了眉,说:“朕旅途劳累,还是免了吧。” 赵高一楞,随即忙说:“是,是,我皇节俭,我皇为臣等做了榜样。” 二世刚到他的房间,赵高便求见。二世皇帝老大地不高兴但他还是让赵高进了来。 “臣罪该万死,臣叨扰了皇上。”赵高行叩拜 之礼,说。 “算啦,算啦。”二世不耐烦地说。 赵高也就起了来。二世没有坐在龙椅,在室中徘徊着,不时舒畅地伸展双臂,抻着腰。赵高凑近他问:“皇上这一路心境可好?” 二世皇帝本来此时此刻心境挺好,这一问就让他想起那漫漫旅途的烦躁,他是靠着多么大的耐心走到那个终点啊。李斯这个老混蛋! 一见二世的神情赵高便知道了答案。“其实,这一路风光的不一定是皇上呀!”赵高意味深长地说。 二世就止住了脚步直视着赵高。 赵高做出沉吟的样子,二世仍旧期待答案的目光望着他,他就说下去:“其实皇上固然圣明,但皇上现在究竟是登基时日不多处理事务有时难免有些破绽。如果皇上深居简出,许多东西自然会慢慢领会。” 漫漫旅途,朕像一个木偶一样被拉载着,只是最后镌刻在会稽山石碑上的那点儿文字算是朕留下的特色痕迹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朕究竟向天下昭示的是圣明还是懦弱?至于人家李斯,昭示的可是多么体面的东西呀。 “皇上应该减少和大臣直接议事的机会。因为皇上一旦失妥就会被他们轻视。特别是朝见群臣的时候皇上更应慎言。其实老臣跟随皇上这么多年老臣知道皇上特别聪颖靠着这种聪颖皇上一定会成为一个有大作为的皇上。”赵高说。 听了后面的话,二世心中冷笑了。你想说的是让我继续向你求教,像我没当皇上的时候,那是可能的吗?二世缓缓地走上了他的龙椅,在那儿楞神。 赵高咽了口唾液,上前一步,说:“老臣实在是为皇上着想才说出以上的那些言语。”说完这话他也楞了神儿因为他搞不清楚这话究竟是说出了口,还是仅仅在心中说。 他见二世嘴唇动了动还摆了摆手但他没听见二世说什么。该死!“老臣不再叨扰皇上老臣告辞。”他说同时谛听自己的声音但仍旧搞不清楚是心中所说还是已经说出了口。他叹了口气,离去。 二世皇帝说的是:“算啦,算啦,朕知道你忠心于朕,朕怎能不知道呢?” 二世目送着赵高离去。目送那赵高的身材,那白发。这个人心眼比李斯多多了,但李斯放肆竟玩弄朕于鼓掌之中陷朕于尴尬之中。何况,刚才赵高说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朕已经朦朦胧胧地意识到。我是皇帝。我是大秦皇帝,我怎么能在大臣面前表露出幼稚和无知呢? 十七 那个女人死了。被蹂躏死了。“那个女人好像不行了。”之前,蔫巴龟跟铁锤说。铁锤木无表情。于是,那个女人就继续做着给铁锤换鱼吃的事情。于是她软绵绵的躯体再一次被蔫巴龟抱出,交给又一个男人。那男人进入她的体内,那男人动作着。那男人终于宣泄完伏倒在她的身躯,紧接着,就惊悸地挺了起来慌乱地提起下衣叫道:“这……这女人死了!”说完他跑向堆砌着窥视的脑袋瓜儿的那半开的石门他钻了出去。 蔫巴龟急忙上前,探了探女人的鼻息,颓然地坐下,突然把脸埋在两手间失声痛哭。皇上的女人由他照管他希望把她们照管得快快乐乐,他也就沐浴在快乐之中了,可是他把皇上的女人照管死了,照管得死了!他伤心像死的是自己的老婆一样。 “我们过去看一看去!”半开的石门那一边儿有人嚷,分明是大眼珠子的声音。 半开的石门底下就有人爬进来不断地爬进来。就进来了那个大眼珠子。人群围向尸体。那仰卧的女人,一脸的宁静,没有一丝痛苦的影子。这种神情,倒更肃穆了每个人的脸。他们当中,奇Qīsuu.сom书有许多占有过这女人,用鱼换来的占有!那女人总是听任摆布。她的呻吟无法理解为是痛苦还是快乐。但是她给了男人宣泄的快乐。她不在了,铁锤还会拿别的女人和他们换鱼吗?既使铁锤这样做了他们也怀念这一个女人这一个弱弱的柔女子。 大力士站到了人群的面前,他柔声地对蔫巴龟说:“把尸体投到河里去吧。” 蔫巴龟就仰起了泪脸,望向大力士,望向周围的一张张肃穆的脸。每一双眼睛几乎都望向大力士目光中有的只是憎恨。大力士被望得心虚他伏下身子说:“我来。”他就抱起了尸体走向半开的石门。他钻过石门。没有人跟随他,人群肃立在半开的石门前。传来扑通的一声。隔了会儿,大力士回了来。所有的目光都望着他。大眼珠子冷笑而且笑出了声。大力士觉得不能退缩,目光就勇敢地迎向大家的目光。 “大家说这回我们还干谁的女人呢?”大眼珠子说同时那淫邪的目光就落在了龟缩在角落的那个属于大力士的女人。大力士肺都气炸了他说那是你 娘你也干?他的拳头击向大眼珠子的面门但大眼珠子眼急手快迅疾地拨开了大力士的胳膊一拳落空。“你他娘的还敢动手!”大眼珠子声嘶力竭地喊:“给我揍他!”无数只手就伸向大力士。能踢得着他的脚,就不失时机地踢向他。很快,大力士便倒在了地,在人们的脚下痛苦地翻滚着。大力士紧咬牙关就是不叫。终于,他成了软绵绵的一团,不再动弹。“他死了。”有人说。就停止了踢打。贪婪的目光就重又落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大眼珠子迈步向前,那些人在身后跟随。大眼珠子抱起女人往外走去,人们跟随其后。他们走了出去,石室静了下来。那边儿传来的叫嚷似乎很遥远。 在进来的人群中,铁锤看见了小淫嘴的身影。没看见哑巴儒者和老袁。小淫嘴不时地偷瞧一眼铁锤。仿佛就没有我铁锤在。也不对,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不会还把这个石室留给我,还有那些个女人,那些个属于我的女人。但是,这是他们开始的第一步,开始冒犯我的尊严的第一步。以后会发生什么呢?我会不会落得和大力士同样的下场?想到这铁锤打了个冷颤。这时他看到了蔫巴龟静静地立在他面前,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的主子。四目相对一时都无话。就在这时传来了呻吟两人同时望向大力士,大力士又发出了一声呻吟并动了动原来他没死。 “把他弄活!”铁锤说。 十八 “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呀!”大力士苏醒后便大叫便拼力爬向那半开的石门。在这墓穴之中已经没有时间概念反正他昏迷了许久。蔫巴龟悉心地照料他,铁锤也曾从那棺椁之上下了来查看大力士的情况。蔫巴龟不太理解铁锤何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但他知道两人的和解肯定是好事总比先前像两只猛虎相恃时好。那时气氛多紧张。大力士苏醒第一个本能的反应是要找那个曾经属于过他的女人一时叫蔫巴龟和铁锤都鼻子酸酸的蔫巴龟赶紧拉住了他铁锤从棺椁之上跳了下来走到大力士的身旁。“我的女人呀……”大力士泣不成声。 “你不能去你这样去要被他们打死的呀!”蔫巴龟说。 大力士的泪眼望到了蔫巴龟殷切的脸,还有,铁锤正伏向他的身躯,不可思议,这一张的脸上居然有了关切。大力士就更加心酸他的命运居然连他的敌人都给予了关切说明了什么?这时他的手就碰到了他的那柄剑。他拥有一把剑,那剑一直放在他栖身的角落,紧挨墙壁和地面的折角中加上他和那女人躯体的遮掩,很难被发现。他觉得他早晚要用上这柄剑,但他不能让铁锤注意到他有剑否,两人敌对的那根弦可能要早一天绷断那么他大力士的平静就要早一天结束的情形鬼知道怎样!众人最早来到这里时挤坏的那些陶俑几乎都有佩剑有的被带走但是有一柄,遗落在地后来被大力士悄悄收起。在后来铁锤和他的敌对中他越来越感觉到这剑对他的重要越是重要的东西越不能轻易暴露。如果我战胜了铁锤我会做这里的国王吗?去做,我就要随时准备迎接别人的挑战,我的神经每时每刻都要绷紧着而且我要有随时可能被人撕碎的准备。这是一群狂徒,我有驾驭他们的本事吗?还是让铁锤在上边顶着吧,只要他在那儿人们瞄着的就是他而不是我。没有想到,他们最先动的是我!而且,抢走了我的女人,我的女人!“我一定要抢回我的女人!”大力士举剑喊道。 铁锤庄重地点了点头,允诺:“我一定帮你抢回你的女人!” 大力士的目光直直地盯向铁锤,铁锤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再一次很有份量感地说:“我说话算数!” 大力士拼命地嚼咽着谷物让自己康复。有一天他一手扶着石壁一手拄着宝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而后,他脱离石壁,他望向棺椁之上端坐的铁锤,铁锤也正望向他,他举起宝剑喊道:“我要报仇!” 铁锤没有动,目光直直地望向大力士。大力士知道那目光的含意,他稳稳当当地走了几步,他也拿目光直直地望向铁锤,铁锤同样也知道这目光的含意。铁锤跳下了棺椁,他矗立在大力士的面前,他把他手中的剑有力地擎到大力士的面前,他说我们除掉那个混蛋! 大力士感激地点了点头。俩人就走向那半开的石门。 蔫巴龟从女人们的石室中溜出撵了几步,问:“要我去吗?” 铁锤和大力士都回首望了他一眼都没做任何言语,都一伏身从半开的石门下钻了过去。 蔫巴龟楞了会儿,便跟了过去。 其实大力士并没有康复好,头有些晕,但是仇恨给予他力量,同时还有铁锤的原因他决不想让铁锤看到他的软弱他要让铁锤看到他沉甸甸的份量,否则铁锤凭啥帮他凭啥? 一些人幽灵一样在暗河中逮着鱼。水银仍就写意着江河,宝珠写意着星空但,这是一个残破的星空,因为有的地方镶嵌的宝珠已被摘走在这墓穴之中摘这宝珠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用!宝珠的光辉映进水银的漾动之中。这里除了暗河中的人别处再没有人栖身。这里没有长明灯,这里有水银的蒸发,这是一种有毒的气体。 大力士伏下身挨个辨认暗河中的人。暗河中的人看到站在他们面前的大力士和铁锤都傻楞了。大力士没死这他们已经知道,但铁锤居然和大力士站到了一起这就是这些普通的脑袋瓜儿一时捉摸不明白的事。暗河中没有要找的人。但是,他们看到了老袁。老袁傻傻地望着他们,铁锤的目光在说你不是说出来给朕抓鱼? “这鱼……真不好抓。”老袁嘟囔了一句。 铁锤的目光就掠过老袁的脸,随大力士向前而 去。 又是一道半开的石门,也是用一个鼎将石门顶起一半。半开的门下,透进那一边儿的光亮。由于经过的是一段儿昏暗,而在这一段儿的昏暗中费力地瞪视,所以伏身过去,顿觉眼前一片白。一堆一堆的人仿佛融化在了白色之中。铁锤和大力士就望着这一片白色站定。蔫巴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人群出现骚动。有一个人腾地站了起来,并且,又伏身从另一个坐着的人身边拿起了什么。铁锤和大力士的目光就向着那个人聚焦。渐渐,清晰了那人的模样,大力士毫不退缩地就奔了去。蔫巴龟发现了小淫嘴,小淫嘴仿佛嘟囔了句什么。铁锤发现了哑巴儒者他很平静地望着到来的铁锤和大力士。他摇了摇头虽然令人难以察觉但铁锤察觉了。这个老混蛋说不清楚他跟我是一伙儿的还是不是。大力士可谁也没注意到,他注意到的只是那个大眼珠子其实这个对候他自己的眼珠子才瞪得吓人呢,仿佛都要冒出火来。大眼珠子握着一柄长剑摆出了决斗的架势,大力士走到了他的面前,也拿出了同样的架势,铁锤也把宝剑挥在了面前与大力士同仇敌忾地面对大眼珠子,大眼珠子心慌了,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快给我打死这两个混蛋!”眼前的人更远地退去,没有人响应。大眼珠子更加恐慌就又高喊:“还不造反杀了他俩我们就可以吃到谷物还有那些女人你们不想换个干吗?你们不想吗?”蔫巴龟忽然鼓足了勇气喊道:“造反没有什么好果子呀!”人们抱着几分惊恐几分觉着挺好玩的心情看着大眼珠子恐惧。这个人显然也有着铁锤和大力士的体魄,但绝没有二人的胆量,而且,智商就更甭提了。没有人响应我没有人响应我光是这念头就几乎击垮了大眼珠子的精神防线。大力士想起被他轮起来挡箭的马屁精。和我做对,没有好下场!他挥剑向大眼珠子的面门砍去大眼珠子举剑来挡两剑相碰火花迸射铛啷,大眼珠子手腕一酸,剑落到了地,同时腿一软,一条腿跪了下来,他抬头傻傻地望着大力士,他只望着大力士,因为铁锤看他不堪一击持剑在一旁站立。大力士连想都没想啊地大叫着挥剑砍掉了大眼珠子的人头,那人头骨碌碌滚了挺远,最后滚了好多尘土停住了,两只大眼珠子仍然傻傻地瞪视着。蔫巴龟走了过去,拿脚碰了一下那头,嘟囔了一句:“要是不造反哪有这事呢!” “不错,谁敢造反,这就是他的下场!”大力士指着大眼珠子的尸体喊道。“从现在开始,谁再逮到了鱼,必须割下一半献给我们!”大力士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回荡。 “我是你们的皇上,你们应该记住这一点!”铁锤当时就觉得腰杆更加硬实,很有勇气地说道。大力士望了望他,但目光中绝没有较量,倒像是跟铁锤表示我忘记强调你是皇帝了。 人群静悄悄的,该向人群表述的已经表述完铁锤想往回走大力士下意识地想跟着回去,但他捶胸顿足叫道我的女人哪里去了?由于神经绷紧大力士和铁锤几乎都忘记了他们出来的另外一个目的!大 力士炯炯的目光搜索着石室只有乱糟糟的人没有那个女人没有那个女人的影子!“你们把我的女人交出来!”大力士狂嗥。没有人敢应声。 寂静中,哑巴儒者站起来,走到大力士的面前。 “那女人已经不在了,她死了。他们把她的尸首扔进了河中。” 哑巴儒者告诉大力士。 “我的女人……”大力士哀嚎着并狰狞地举着长剑环视着人群。“你们还我女人!”他大叫,他向人群逼去。除了这个哑巴儒者,他仇视这里的每一个人!一个女人落进这么多的男人手中还能有什么结局!他恨不得把这些男人统统斩尽!手中有剑的人就操起了,但是,他们惊恐地退缩着,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愿意避免和大力士的决斗,因为谁也没有把握别人会不会站起来拼死相斗。往下情形肯定是,因为大力士疯狂地要和这一个群体为敌那么这一个群体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共同对敌。但是只有在流血的情况下才能引发这一切只有流血才能使个体侥幸过关的念头破灭。 哑巴儒者出现在铁锤的面前他压低了声音说赶紧把大力士弄走。 铁锤就走向大力士,他一把攥住了大力士持剑的手腕,他把自己的剑撇到了蔫巴龟的面前拿下了大力士手中的剑,蔫巴龟也赶紧拣走了铁锤扔给他拿的御剑。大力士惊愕地望向铁锤,铁锤牙缝中挤出:“你他娘的不想活了?” “我要和他们拼了!他们糟蹋了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大力士嚎啕大哭。但是他复仇的防线已经崩溃他一滩烂泥似的瘫倒在地。 铁锤忽然也挺替他难过的,大力士这个巨人此时此刻淋漓尽致地表现着他软弱的一面。所以他对大力士的恨意已经全无而且他倒多出了几分怜意。铁锤对紧随他身边的蔫巴龟说:“我们把他带回去。”两人就一边一个架起了大力士往回拖。大力士哀嚎不已。 望着他们的背影哑巴儒者苦笑了。 小淫嘴溜到了哑巴儒者的身旁,说出了一句:“他又拣了一条命。” 哑巴儒者知道他指的是大力士。 “但是他能叫皇上帮助他你能吗?”说这话时哑巴儒者现出的笑意却有了诡秘的色彩。 铁锤和蔫巴龟把大力士丢到大力士一直栖身的那个角落。大力士几乎是打着滚儿失声痛哭痛哭人们永远夺走了那个给予他温馨的女人。蔫巴龟把手中的剑还给了铁锤。“看好他。”铁锤对蔫巴龟说。蔫巴龟庄重地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他对于大力士来说什么都不是,但铁锤让他看他就得看。 铁锤回到了那高高的棺椁之上。他忽然高举双拳抻长声音大叫:“啊——”他奋力地把声音拖长拖长拖长。终止了之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啊之后又是。声音中抒发的实在太多太多。因为要抒发的实在太多太多所以就用了这一声啊。因为那太多太多是属于皇上的太多太多没有人可以沟通,所以只能就用了这一声啊,正如始皇帝在宫中发出的长嗥。吕不韦给他带来的尴尬给他带来的耻辱还有那鲸吞天下的野心等等等等,哪里是可与人轻谈的呢?后来那还没真正在高处的人都弄出了一句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然而一到了高处就宁愿寒也在那高处呆着而且要誓死捍卫! 铁锤的长嗥终止了墓穴中的一片寂静。大力士停止了嚎哭和蔫巴龟一同怔怔地望着铁锤。铁锤颓然地垂下了头。 大力士扶着石壁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铁锤的面前,沙哑地说:“往后,我拿你当皇上。”铁锤就抬起了头,说:“你不能把他们全杀了。” 大力士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是一种承诺,是的,不能把他们全杀了。全杀了还做个鸟皇帝!也杀不了,如果我被杀了你这个皇上就要直接面临挑战了。 “这是你的剑。” 大力士郑重接过铁锤递过来的剑。“我不会叫皇上失望!”他说,皇上那两个字咬得挺重。 铁锤微微点了点头。 大力士就一个人钻过了那半开的石门,随即,传来他的声音:“你们听着,谁若是抓了鱼不向皇上进献半条,我绝饶不了他!” 从这时起,才有了纳贡。大力士常去巡视,凌厉的目光挨个角落搜巡。没有人敢迎接他的目光。铁锤又有鱼吃了,那些女人又有鱼吃了,蔫巴龟又有鱼刺嚼咽了|奇^_^书-_-网|。给他的鱼他舍不得吃总要给了女人们而后他拣她们的鱼刺吃。自然,大力士也有鱼吃。纳贡的鱼或者已经烤好或者没烤好由蔫巴龟在长明灯上重新烤。那股子香味儿不再散去。 铁锤对大力士很满意。有一次安睡的大力士越睡越温暖终于醒来发现一个女人拥着他。他慌忙推开女人坐起来望向铁锤。棺椁之上的铁锤似乎望向他又似乎没有。铁锤很少倒着酣然入睡。先前只有惊天动地地干了一个女人之后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也许他已经习惯于用坐姿安睡。而且眼睛半睁半闭。后来由于对大力士的默契很满意,铁锤有了几次酣然入睡。这一次他看大力士睡得很酣,他才没有倒下去睡,但大力士不断地把睡意传染给他。于是他就又那么睡着了。但是,宝剑横放在腿上,手抓着剑。 蔫巴龟幽灵一样地出现在大力士的面前。“这女人……是皇上赏给你的。”蔫巴龟说。 大力士望向女人,女人幸福地依偎到他的怀里。大力士想起他先前的那个女人,他推开怀中的女人,他腾地站了起来。 蔫巴龟有些惊愕:“咋,你嫌她不好?” 大力士摇了摇头。他注意到这回铁锤的目光是真的望向他了。他和铁锤对视了会儿,他伏身抓起他的宝剑,走向那半开的石门。他过到那边儿之后就有他的声音传来:“谁若抓到了鱼不向皇上进贡我绝不轻饶!”凶狠声响若洪钟。 大力士咆哮着过了另一道半开的石门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往老袁的跟前靠了靠。大力士的目光则像锤子一样落在他手中的多半条鱼上,他就举起了鱼。“为什么不向皇上进贡?”大力士吼道剑尖几乎触到了年轻人的鼻尖。 “不是……每条鱼只进贡一半?”年轻人瞪视着剑尖说? 大力士想了会儿,拿走了鱼,收回了剑。这时有个人死攥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走进了这边儿。“老兄,快剁下这鱼的一半儿献给皇上。”离老远他就向着大力士喊。大力士剁下了那鱼的一半儿,刺在剑尖上。 被大力士威胁的年轻人吮了吮嘴唇。“那暗河通到哪儿呢?”他问老袁。 “不应该太远,因为,这骊山墓不远处有河。反正得通到河里去。” “你知道的也不太多。” “人家也不让你知道得太多。” 一阵沉默之后年轻人说:“在我们那儿,顶数我的水性好。扎猛子谁也扎不过我。有一个塘,别人只能扎到塘中央,我能从这边儿下去,踩着塘底的淤泥跑,从那边儿钻出。”平静的叙述,不像是有意的吹牛。 老袁有点儿猜破年轻人的心思。“外边儿重兵把守呀。何况,根本不可能活着出去。”老袁说。 年轻人不再说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年轻人在老袁身边悄然消失。从此他再也没有看到过年轻人。他没向任何人提起这事。 十九 那位青年人在一条大河中浮出的时候他已经淹得半死。正是个大白天而且岸畔还真有森严的士兵,但那些士兵还真没谁注意到河中央漂浮的躯体。他就随着浩浩荡荡的河水漂浮了下去。当他苏醒的时候身边有许多鸭子和鹅。很浓的这些家畜的粪便的气味。他的下身还在河水中。这是什么地方呢?这儿离骊山远吗?不会太远,太远我也不会活下来。可怕的记忆。在那暗河中他只知道拼命地随水流往前窜。拼命地窜。终于他憋不住了他呛了一口又呛了一口后来他就觉得黑暗吞噬了他。但那黑暗吐出他他轻飘飘地升向光明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地知道,他甚至下意识地使自己以一种仰面朝天的姿势浮在水面。他在家乡时不是常以这样一种姿势浮在水面吗?我还活着,我的命真大呀!他高兴地流下了泪水。爬出了水中的他,继续仰卧着,让有些偏西的太阳晾晒。不时地,他呕吐出一些水来。 就在他幸福地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摔落在他身旁的声音。他努力起身望去,看到一个奔逃而去的女人的背影。摔落在他身旁的是一只木盆和一些衣物。他就又仰躺下去他期待着。我从始皇帝的坟墓中来这是多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啊!我说这话时他们的表情一定看着可乐,他们哪会相信这鬼话。 所以当一个汉子抓着他的一只胳膊摇着问:“喂,老兄你怎么一回事儿?” 他连眼睛都不睁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从始皇帝的墓中来。真的,我从那墓中来。” “什么?你说什么?” “我从始皇帝的墓中来。真的,我从那墓中来。那里边,还有许多人活着。就我一个,逃了出来。” “你……咋逃出来的?” “从暗河。里边有暗河和这条河相通。”接下来,是一阵子沉默。他的被抓着的胳膊被放了下来。他就睁开了眼睛他首先看到了一只衣袖子,接着看到的是仿佛铁锤的脸。敢情是一个独臂的汉子怪不得刚才抓他胳膊的那手那么有力。还有一个妇人,看那装束分明就是刚才逃走的那一个。 那汉子阅读了会儿女人的脸,就自己下了决心一只胳膊拎起年轻人攥得年轻人的胳膊死疼转瞬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他不应该让人们知道他的故事他的离奇的故事。他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深化自己的悔,就被抛起随即,扑通,他落进了河中他呛了几口融着阳光的黄水两手拼命划动着,渐渐转为轻轻的划动,转为静止,这当中他始终是面部朝下。他的生命融进了河水中。 “如果真的传了开去,他活不了我们也活不了!”岸上的那汉子对惊异着的女人说。 “你杀了一个人。”女人呆呆地说。 汉子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几户人家一片宁静。走动的只是鸡、鸭、鹅,还有一只毛驴。“没有人知道这一切。”那汉子说。 尸体漂远,漂得更远。那年轻人再也没有机会讲他的故事了。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也许,他会选择那座帝王的坟墓。死了,也是一种福份。 众多的兄弟,转瞬全已不在。二世觉得四围静了许多。其实那众多的兄弟即使在的时候也没有谁聒噪了二世的生活。只不过在二世和众大臣议事的时候群臣中有些他们的影子从容地身份着的影子但是没有谁过分地炫耀自己的特殊身份。二世皇帝待他们冰冷他们也模模糊糊地知道在他面前还是小心为妙。但是,他们全不在了,二世皇帝觉得四围静了许多。背地里议论我的是是非非准跑不了,我的这些皇兄皇弟鬼知道会有哪个大臣狗急跳墙和他们中的哪一个勾结起来,打起皇位的主意。就是现在也会有人躲在角落里恨我恨就恨去吧你能把朕怎样?朕觉得四围很静。朕已经懒得去看那一张张哭丧的脸。哪一方面的事务都有专管的大臣处理,何必要叫朕表一下态,再去决断呢?如果啥都叫朕来处理还要你们这些大臣做什么!始皇帝每天要阅读许多奏折常阅读到深夜。那是因为天下动荡要仰仗他的雄才大略。后来,他也不是这样了。一片升平的世界。他得过得像个一片升平世界的皇帝。朕呢,不是也应该如此?二世皇帝就泡在女人的堆里。 赵高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关于御女术的书给二世。“爱卿真是对朕体贴入微呀!爱卿使朕过得像个皇帝样儿!朝中的事务,爱卿就代朕处理吧。”二世一边乐不可支地看这竹简一边说了以上的话。 赵高心花怒放但努力让喜色在脸上少渗出些。 他就不让二世皇帝闲着,给她找女人,给他找杂耍人艺。什么一人抛起了多把飞刀随抛随接。什么蹬坛子,一个大大的坛子在一个仰面朝天人的脚下蹬得咕碌碌转等等。没给二世皇帝整出多大的兴致。赵高索性找来了一个被称为黄公的人一个可以徒手和猛虎搏斗的人这节目使他闻名天下。赵高派人把他找了来,这时他已是一把的年纪他跟赵高说他已经几年没有表演这节目了恐怕难以胜任了。赵高说给皇上表演这节目那可是天大的荣誉,何况还有丰厚的酬劳呢。黄老头子心知难以推脱便应允下来。于是一个严严实实的栅栏内,放进了一只猛虎,随后,进去了黄老爷子。于是,高高的看台上二世皇帝目睹一场老人与虎的惊心动魄决斗。这一场搏斗,足足进行了半天多。老人被虎抓得遍体鳞伤。终于,最后死的是虎。虎已经被打死二世发了一会儿呆。“皇上,皇上!”赵高以为把皇上吓坏了连忙轻唤。二世皇帝缓过神来说了声重赏,赵高就一颗心放了下来,但随即糊涂了这重赏要赏的是那个黄老爷子还是我赵高?这话还不大好问既然不能问我赵高还差这个吗于是他唤道:“黄老爷子,还不赶快过来谢主龙恩。”黄老爷子只知道皇上看了他的节目就已经是大大的恩赐了,就来了向二世皇帝行了叩拜之礼。二世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走了。赵高就重赏了黄老爷子打发他走了。赵高就继续琢磨着,让二世皇帝别闲着。二世皇帝不闲着,就没空儿管赵高想管的事。 李斯几次想见二世皇帝,二世却以他很忙为由拒绝,拒绝了几次之后李斯便不再做见他的努力。本来过得很好二世皇帝不想让这老家伙搅动了心境。 李斯就见了赵高。赵高挺意外,这个李斯居然屈尊来拜访他。长期以来他赵高虽然在不断上升,但他知道李斯一直瞧不起他只不过碍于皇上的面子不公开为难于他就是了。因为我赵高生就地位卑贱吗?你李斯不也是微贱出身吗?你李斯学问做得好我赵高也不错否则怎么能给胡亥做老师呢?妒忌。你曾经害死了韩非,如果你有机会也会除掉我!只不过,你一直没逮着机会,因为你遇上的是我赵高!你的那两下子在我赵高面前可就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李大人屈尊来见高,高真有些受宠若惊呀。”赵高阴阳怪气地说。 “哪里的话。你我同为拥立二世皇帝之人哪有此说呀!”李斯谦卑地说。他心说我李斯现在哪比得上你赵高威势呀。那么多的大臣,和皇上见上一面都很困难,就更别说谈上一两句贴心话儿了。皇上现在简直就成了赵高一人的皇上了! “那么李大人此次来对高有什么见教呢?” “见教倒是谈不上。赵大人精于权谋哪里是我李斯可以并论的呀。”李斯晃着脑袋苦笑着说,说完他也觉得这话说得挺别扭赵高听着当然要更别扭。 赵高皱眉说道:“高只知道勤勤恳恳为皇上做事不知道什么叫权谋。至于狱法嘛,倒是钻研了一些。不过那也是为皇上惩治篡逆之徒时才用得上。” 李斯挺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说:“老臣和赵大人共同拥立皇上,现在,只能说你我二人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啊!始皇帝创下的这宏伟的基业如果一旦葬送,你我便是千古罪人呀!” 该死!老提共同拥立皇上这事儿这事儿是可以总提的吗?你想靠这事儿挟持皇帝?挟持我吗?皇上是可以挟持的吗?我赵高是可以挟持的吗?“皇上也非我赵高一人的皇上,李大人有什么见教完全可以去和皇上商议。”赵高不动声色地说。 “其实老臣这次见赵大人并没有什么具体事情,只是想和赵大人表明下心迹而已,期望能有个默契,共同辅助好皇上。否则,老臣归天之日有何面目见始皇帝啊。”李斯几乎流下泪来。 “李斯这个人最近总跟老臣提起共同拥立皇上的事情。”赵高跟二世皇帝说。 二世皇帝当时的感觉就跟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赵高从来不提矫诏的事儿,仿拂没有那件事儿一般。李斯,你这个老混蛋,你想要挟朕?那你可是打错了主意!皇上不是随便可以要挟的! “你怎么看这件事儿呢?”二世皇帝因为抑制着内心的冲动问话的腔调怪怪的。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赵高毫不犹豫地回答。 二世皇帝挺生气。废话,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看二世皇帝在那儿生气,赵高试探地说:“这种事得叫它结束。” “废话!”二世皇帝拍了案几脱口而出。 赵高一惊,随即喜悦涌上心头。“李斯党羽甚多呀。”他故意弄出意味深长的口吻。 “你做事不是挺利落的吗?” “老臣做事利落,完全仰仗于皇上的英明决断。否则,老臣能做些什么呢?” “那倒也是。你可说是朕的眼睛,朕的耳朵,也是……朕的手!”这后面的几个字,二世皇帝咬牙切齿地说出。 “那,老臣就放胆去做?” “朕给你做主!” 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等就被下了狱。“我要见皇上!”李斯咆哮。就有人前来威胁:“老家伙,当心夷你九族!”李斯就软了下来,说:“那么,让我见一见赵大人。”答复是:“赵大人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你就见到了!”痛哭流涕的李斯不断大笑他笑什么呢? 得到冯去疾、冯劫在狱中自杀的消息,赵高喜得在屋内直转圈儿。还剩下一个李斯了,任我宰割的羔羊! 陈胜、吴广在大泽乡起义,攻城掠县。得知这十万火急的军情,赵高开始也是一惊。但随即他镇定下来。地方官员自然会拼死剿灭。不为朝廷为自己,也会拼死剿灭。 但是,随即又传来消息:陈胜、吴广所向披靡,刘邦在沛县起义,项梁又起义会稽郡。匪势在迅速漫延。赵高有些害怕了。二世皇帝要是知道这些消息会不会怪罪于我会不会宽恕李斯甚至起用他?到那时我的颈上人头还能呆在那儿吗?这个时候杀掉李斯?他的那个做郡守的儿子正和乱匪作战,杀其父,有可能使他背叛朝廷。还是暂且不动为好。但是得看管好。让他的儿子都心存希望。 当李由战死的消息传来时,赵高竟然轻松地微笑了。他去见二世皇帝。他跟二世皇帝说:“最近各地乱匪不止,老臣颇怀疑是李斯的党羽纵匪作乱,给皇上施加压力。因此,早除李斯,可扬威天下。” 李斯究竞是与众不同啊。杀不杀他朕也是很犹豫,所以从没催促赵高。赵高也是怯手,否则,依赵高这人的秉性还不早料理了?朕犹豫是犹豫但可从没阻止呀?况且有些事情不能让皇上说得很明确才去办。 “匪情有多严重?”二世皇帝冒出了这么一句。 赵高一惊。他不和我研究李斯他和我研究匪情。“其实匪情不足为虑为虑的是怕有人和他们勾结或者利用他们来达到个人的地位。”赵高说他边说边观察二世皇帝原来二世皇帝并不是真的关心匪情。 “你是说要尽快除掉李斯?”二世皇帝直截了当地问。 赵高假装想了会儿,答:“是。” “什么刑?” “车裂!” 其实车裂李斯时他啥动静没有。但是全咸阳的人都听到了一种哀嚎。 “这回你遂心了?”赵高来见二世皇帝,二世皇帝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二世皇帝一定也听见了那哀嚎否则他不能整出这么一句。“皇上想干什么再不会有人阻碍了。”赵高说。很静,声音在很静的空间中总是很别扭的。 很静,二世皇帝也感到挺别扭。已经再没有群臣聒噪他了。还有,那个秘密,就剩下了这一张嘴了。这一张嘴不说恐怕就只能是千古绝密。二世皇帝没有什么话,赵高也没有什么话。二世皇帝不耐烦这种尴尬摆了摆手说:“你走吧。”赵高就走了,二世皇帝就把自己搁在静寂中。 回去的赵高,也发了好一会儿呆。难道二世皇帝有了悔意?或者他如同我一样,有一种没有了对手的怅惘。是的,在这朝中能够和我赵高抗衡的人已经没有。能够不时地想和我赵高一样去左右一下皇上的人已经没有。但是匪情…… 大力士持剑出去巡察,看有没有捉了鱼不纳贡的。一个家伙把一条鱼往身后藏,他大步奔到那家伙面前,那家仗哆哆嗦嗦地把鱼拿了出来。“其实有……有人捉了鱼不纳贡。”那人说。 大力士扫视一圈儿,周围许多目光注视着他。威,不能丧。“老子发现谁不纳贡,这就是他的结局!”大力士吼道同时剑刺入了持鱼人的胸膛。 “你好狠……”那人咕哝了这一句身子一挺,死了。大力士又扫视了一下周围,全是震恐的目光。他拿起鱼,昂然地回去了。 得到的鱼总是交给蔫巴龟,蔫巴鱼就精心烤好,分给铁锤、大力士和女人们,他自己吃的总是鱼头和骨头。他觉得这已经够叫他幸福的了。 大力士忽然发现铁锤消失了。他询问的目光望向立在女人们的石室门外的蔫巴龟。蔫巴龟就向他走了过来,之后回头望了望女人们的石室,之后向大力士笑了笑。拥着铁锤赏赐的女人的大力士明白了,就也笑了。他心情挺好。铁锤完全相信他了。和铁锤的敌对已经彻底消失,有的只是一种默契。这就对了,其实我大力士根本就没有当皇上的想法,但我绝不想被人欺压。你瞧得起我,我也会对得起你。士为知己者死嘛何况,还不需要我死。不但不需要还能获得比别人获得的多许多。不这样我又得到什么呢? 其实已经没有人再趴在那半开的石门下边窥视铁锤和女人的造爱,大力士和女人的造爱。 大力士觉出了孤单。和铁锤敌对的时候,他没空儿孤单,他得聚精会神地敌对。现在他挺孤单。有时和蔫巴龟唠上几句。也就几句。蔫巴龟无话,不是说是就是点头。这叫大力士不耐烦,恼火。他就出去。他见到了老袁。 “这墓……就没有秘密了吗?”他问。 老袁没看他,说:“有。” “什么?” “呆着女人的那个石室对面还有个石室。” 大力士就跑了过去。果然,在那面石壁也推开了一道门。里边遍地女尸。他立在门口,呆呆地凝望了好一阵子。 就在这个时候,大力士看到蔫巴龟死死盯着长明灯。大力士就也跟着盯去,盯了好一阵子他明白了。“火苗儿小了。”他自己跟自己说。 “越来越小了。”蔫巴龟说。 墓外抬的抬,担的担,推车的推车,无数的刑徒和工匠正在章邯的注视下运土完成着骊山墓的最后造型。 不久,反军逼近咸阳。章邯率骊山刑徒和工匠攻打反军。队伍中有一个普通士卒奋勇当先。他就是那个塑造将军俑的年轻陶匠。 二世皇帝终于开始猜忌赵高。赵高担心班师回朝的章邯必得二世欢心。正在这时传来章邯败绩的消息,赵高积极传递二世皇帝督责的诏令致使章邯反叛。 赵高决定先下手为强之后同党逼二世皇帝在宫中自杀。赵高拥立二世皇帝哥哥的儿子子婴继位。子婴杀赵高投降反军。 秦宫室和骊山墓的地表建筑被项羽焚毁。据载,火三月不息。 始皇墓内,长明灯全部熄灭。黑暗吞噬了一切。 这墓现在还那么着,人们舍不得去动。说是条件具备的时候再说。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